願見鬼谷傷心難過,一次也不成,而他龐涓卻從發覺心跡開始,便不斷地在為所愛之人制造傷害。
發覺自己的思緒早已經不在眼前的地圖之上,龐涓也並不在意,只是一味放縱著自己繼續暇思。幾乎把整條命都放在這一場戰爭之上,他已經積累了足夠的疲勞,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片刻暇思之後他又回過神,不自覺地揣測墨翟話中隱含之意,不要去馬陵,也就是說,墨翟斷定自己必會死在馬陵。又是誰,可將自己置之死地呢?
孫臏,唯有孫臏,唯有……師兄。
這麼想著,龐涓竟然毫無預兆地幾乎笑出聲來。反過來推測,也就是說,孫臏此刻,必在馬陵。
稍稍側過頭,龐涓對身邊的空桐嘉說,“替我去牽制住此處的敵軍,如何?”將硃色圈點過的地圖在他眼前緩緩展開,“這裡。或許,會是敵軍主力,所以,你亦要帶主力前去。”空桐嘉看著他的神色,點頭應允。
“從陣勢來看,這裡的統兵者,不是田忌,其謀略深遠,甚至不輸給我師兄。所以,千萬小心。”看空桐嘉應下,他卻仍然不放心一般地囑咐一句,“不許接戰,只要牽制便可以了。若有不妥,立即回援。”
這樣一次,不成功,唯死而已。
“就在今夜,全軍夜襲。”
深夜,齊軍大營,安靜的軍營一如此刻四垂的夜幕。
“你不好好駐守原地,來這裡幹什麼?”眼前笑眯眯的男人讓田忌反感地皺起眉頭。
“來看將軍大勝。”鄒忌一舉手一投足都透著閒適,不像是身在前線,倒像是閒庭信步,“當然,也順便幫我們的軍師大人下個決心。”
“什麼意思?”田忌警惕地瞪他。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鄒忌無辜回望,說出來的話卻並非無害,“龐涓此人,太過危險。如果這次能一舉除了他的話,魏國想必會安生好一陣子。”
“這就是你來此的目的?”田忌特意探頭向營帳裡看了看,確定孫臏聽不到兩人談話,才不可置信地發問。鄒忌毫不猶豫地點了頭,“先生的人品,我自然信得過,也相信他勢必不會對龐涓手下留情。”
輕嘆一口氣,他接道,“可是,如我所料不差的話,先生必然全力避戰。”挑起嘴角笑了笑,“這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可是那龐涓早就已經瘋了。若是他能看懂他師兄留下的這份情,就應該趁早收兵回去,可他偏偏要窮追不捨,既然如此,也不好讓先生難做。”
“這個執刀人,就由鄒忌來做吧。”
“你會這麼好心?”田忌壓低聲音,目光透出不可置信。鄒忌高深莫測地笑著補上一句,“若此戰可殺龐涓,不僅是魏國,相信將軍,也要休息一陣了。”
忽略掉田忌的目光,他接著說,“我已在大營留策,讓他們制住前來的主力,或許不能造成什麼損害,卻足以讓他們自顧不暇。”
“而龐涓……”鄒忌轉過頭安穩地看著地面,“如我猜得不錯,他會帶偏師夜襲此地,不是今晚,就是明晚。”
彷彿為了驗證他的話一般,龐涓夜襲的訊息,在夜色最為濃謐的時候恰如其分地傳到。彼時孫臏正好在田忌身邊,聽到這樣的訊息,還拿著竹簡的右手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田忌剛想出言安慰,轉頭卻正好撞進他眼中的絕望和悽楚。
還是來了,他還是來了,他的師弟。
那個曾經對著他撒嬌的孩子;那個曾經笑著對他說,“在龐涓心裡,什麼也比不上師兄。”的孩子;那個曾經留給自己滿身傷痛,孑然一身的孩子;那個曾經固執地守在自己窗外的孩子……
什麼都沒有了、結束了,所有的悲歡愛恨都走到了結局。
如同拉扯著巨木的最後一根懸絲終於崩落,只剩一片深不見底的絕望。自己最終還是退無可退。
“走吧。”他扯起一個牽強到極致的笑意,表情刻骨涼薄。
走近,再走近,已能看到逶迤而行的軍隊和風中微微翻卷的令旗。
心中想著這個結局,孫臏下意識想要抬手發令,卻被另一個人止住了動作,“子期?……”微微抬眼惶惑地看向他。
田忌按下他的手,代替他向全軍發出包圍的指令。退路被堵死,鐵鏽的味道無聲無息蔓延開來。
大勢已去。
作者有話要說: be!!!進行時……
☆、僅止於此
廝殺聲漸漸隱去,血的腥味也越來越飄渺。
孫臏看著龐涓,眼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