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琰,寡人一直給了你足夠的耐心,抓了小魏氏,卻保住了你的臉面。寡人一直等著你什麼時候能醒悟,可你卻一直在做表面文章,跪宮門、上血書、跑王后跟前挑事受氣、裝病……你不曾誠心悔過,寡人又何必見你。可你就是一頭撞到牆上不曉得回頭。”
魏夫人聽得秦王駟叫出了她的小名,心頭一痛,如巨石撞擊,只痛得說不出話來,這個小名,兩人在最初的情濃歡愛時,他叫過她,後來,後來他是什麼時候不叫了的?是她生了兒子以後,是她掌了宮務以後,還是她在宮中用手段算計了一個個妃嬪之後。原來他一直都知道,什麼都知道,他只是在容忍著自己而已。
可笑自己自負聰明,卻原來,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魏琰哽咽:“妾身錯了,妾身原來、原來是一直在自作聰明。大王給了妾身無限包容,是妾身一次次錯過機會……”
秦王駟長嘆一聲:“若不是寡人縱放,你焉能有機會去問張儀。此番上書,張儀指點你,可也算你自己有點靈性,終於能想明白了——”
魏琰神情慘然:“妾身從此以後洗心革面,大王……”她抬起頭,充滿希望地看著秦王駟,神情楚楚可憐,叫人心動。
秦王駟卻長嘆一聲:“寡人累了。”他托起魏琰的臉龐,兩人的臉距離只有兩寸,他直視她的雙目,一字字道:“阿琰,男女之間的事,不可說,一說即破。”
此言一出,魏琰的心,如墮冰窟,秦王駟鬆了手,她伏在地上,她與秦王駟如此之近,可聽得聲音自上面傳下來的時候,竟是遙遠異常,如在天邊。
“寡人最後一次叫你阿琰,從今以後,你還是夫人,你還是公子華的母親。可是寡人不會再臨幸你,子華,也永遠只是公子,不會有登上儲位乃至王位的可能。你從此關門閉戶,安心做你的夫人吧。”
她看著他站起來,看著他大步走出去,邁出殿門,腳步聲自近而遠。
從此,他走出了她的世界,走得一去不再回頭。
她永遠失去了他。
她已經永遠失去了他——
魏琰伏在地上,脆弱絕望地叫了一聲道:“大王……”
宮殿中只剩魏琰一人,低低的哭聲迴盪在大殿中。
公元前328年,張儀與公子華伐魏,一舉拿下蒲城,在武力逼迫和張儀的利誘遊說下,魏國被迫呈上郡十五縣與河西重鎮少梁獻給秦國,作為與秦國聯盟的禮物。自此,黃河以西盡歸秦國所有。
夫人魏琰在失寵之後,第一次盛裝打扮。端坐披香殿正中,等著戰勝榮歸的兒子。
身著戎裝的少年公子華華英氣勃勃地走進來。向魏琰跪下:“母親,兒回來了。”
魏琰抱住嬴華。泣不成聲道:“我的子華,你終於回來了。”
嬴華抬頭看著魏琰,一字定道:“母親,兒子回來了,從此後兒子再不用母親苦心周旋,該由兒子來保護母親了。”
魏琰慘然一笑:“子華,母親已經失去了國,失去了夫,如今只剩下你了。”
抱著已經成長的兒子。魏琰那顆本來已經失去活力的心,又有些蠢蠢欲動。有些人的天性就是如此,她們生來就是活在叢林,鬥已經成了本能,不鬥,就猶如行屍走肉,生而無歡。
她輕撫著公子華的額頭:“我的子華,是最好的,當配得起最好的。”
秦王駟負手立於宣室殿廊下。遙望雲天。
繆監靜靜地跟在他後面。
秦王駟輕嘆一聲道:“子華去見魏氏了?”
繆監應聲:“是。”
秦王駟喃喃地道:“魏氏,是個聰明的女人,善窺人心思,又能下決斷……”
繆監道:“這次公子華伐魏。必是魏夫人私下有所指點。她這麼做,想來心裡是甚為痛楚的。大王,是否要……”是否公子華的戰績。可以給他的生母換來一線轉機,一次召見?
秦王駟搖搖頭道:“逝者如斯。寡人已經說過。與魏氏的關係,就只剩下子華了。”
繆監不敢再言。
秦王駟閉目半晌。掐指一算道:“今日是初幾了?”
繆監道:“初五了。”
秦王駟道:“唔,再過得幾日,就是……”就是那個人的祭日了吧,每到這個日子,自己就會覺得格外的孤獨。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忽然道:“去通知羋八子,備素衣素服,三日後隨寡人出門。”
繆監心中大震,臉上卻依舊毫無表情,只恭敬地道:“是。”
羋月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