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擱下那杯茶,嘆了一口氣,臉上精心修剪的山羊鬍翹了翹:“想清楚了?”
蘇碧落眼重又垂下:“嗯。”
蘇衣世捻著山羊鬍:“王上已許你恢復身份,你也身有官職,算是前程似錦。如今你年紀不小了,為什麼你就是不成家好讓你娘和我安心?”
蘇碧落咬咬下唇,一股委屈惶然就這樣湧上來,桃花眼下彎成半月。像是小時候承受不來過於苛刻的課業對著父親抱怨撒嬌一樣:“爹爹,我不想成親。”
蘇衣世對著向來疼愛,但愧疚更多的小兒子,只是無奈:“難道你怕爹爹我給你相的親事不合你意?委屈了你?那爹爹也說過任由你自己做主,爹爹和你孃親絕無二話。”
蘇碧落笑了笑,既不寂寥也不埋怨,只是認清了宿命。扇形的睫毛輕顫:“爹爹,我從來未曾想過,我也會有成親的一日。”抬頭直直看向蘇衣世:“兒年少不能侍奉雙親,如今也尚未成親,實乃大不孝。但想請爹爹體諒,不要逼我。”
蘇衣世嘴唇蠕動幾下,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只是點頭:“也罷,終歸是爹爹虧欠了你啊,你自己想清楚就好,由得你去吧。爹爹和你孃親終這一生,也只希望你和你大哥都能平安長大,喜樂一世。可沒想到,盛名累人,情不得已。”
蘇碧落指尖攏過衣袖,嘴張了張,卻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好。只得欠了欠身:“天晚了,不打擾爹爹休息,不然娘該怨的。兒又即將遠行,也要打理一些東西,兒告退。”轉身出門。
轉身的時候,臉上表情都已然全部收了起來“爹爹,有些事,是註定的。我都懂。”
蘇衣世頹然地坐在太師椅上,他一直覺得這個小兒子離他很遠,可現在,他覺得小兒子走得越來越遠,遠到,他再也看不清小兒子的心思幾深:“落兒,好好照顧自己。”
☆、家人
見完蘇衣世,蘇碧落穿過一條迴廊,就看到柳如是倚在廊柱下等他,笑著擁過去,摟著柳如是握住她的手搓了搓:“這麼晚了,娘怎麼還不睡。您的手很涼。”
柳如是也笑瞪他一眼,捏捏他手心:“在等你回家呢,玩野了心啊你,這麼晚回來。活該被你爹叫進書房。整天這麼涼的手也不知道多披件衣服。”
蘇碧落嬉皮笑臉蹭去柳如是臉上親親:“哪能呢,事兒多麼,沒辦法。我這是天生的,披不披衣服都一樣。倒是您,要讓爹知道您為我等門,又得關黑屋了。”
柳如是失笑,搖搖頭:“都這麼大人了,關黑屋也管不住。以後悠著點身子,別趁著年輕不當回事,老了有你苦頭吃的。我給你做了夜宵,長生一直在灶臺守著,估摸給熱好幾回了。難得那孩子如此盡心力,你別老欺負人家。”
蘇碧落點頭應承。又陪著柳如是插科打諢了好一會,才送走她回房。捏捏鼻尖,有些疲倦,撐起身子回房。房門口,他看見蘇眠正立在園子前。
“大哥,等很久了?”瞥見蘇眠肩頭有些潮,眯了眯眼,問道。
“還好。”蘇眠溫柔的笑笑,一身白衣莫名刺眼。
“怎麼還不睡?”蘇碧落嘴角翹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
“碧落,”蘇眠想摸蘇碧落的腦袋,卻又覺得現下兩人早已長大不復當年,這動作實在極端不合適,手指動了動,悄悄縮排衣袖:“你辛苦了。”
蘇碧落突然覺得很累,乾脆越過他向屋子走,冷笑:“不就是事兒多晚了點回來,從小到大我都不在家住,甚少回來倒沒見你們多問一句,如今回到家住,你們倒是記起了有我這個人。你們一個二個至於這樣麼?我很好不勞掛心,就是這樣。我累了,想睡。”
向來老實的蘇眠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他並沒有蘇碧落的嘴利,索性不再繞彎子:“我知道,你委屈了。你一直都受委屈了。”
蘇碧落背脊瞬間挺直。腳步僵在原地,脖頸“嗑啦嗑啦”地一寸一寸扭回來,身子也被帶著轉了過來,與蘇眠面對面:“你想說什麼?”
蘇眠被小弟的氣勢震住,哆嗦了一下,咬住下嘴唇:“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高興,這次你回來,我不用瞞著別人,可以對所有人說你是我的弟弟。大哥自小不如你聰明,但也知道你為大哥,為家裡付出了許多。聽說你這次又要出外遠遊了,娘和爹雖然都沒怎麼說,但也都很掛心,怕你在外頭有危險。無論如何,我都想要告訴你,大哥支援你。大哥雖然愚笨,但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大哥不希望你再次受到傷害,如果有人再欺負你,大哥揍他。”搔了搔腦袋:“大哥功夫不如你,估計打不過。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