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人本不肯。可趙文生用力按住了她想頂開車門的手,有力地說道:“媽,你先回去,我這要到警察局裡問問事發時的情況。”
“那我跟你去。”趙夫人答了這句後想著不對,轉口道,“不行,我得在這裡等。等到他們找到阿芳為止。”
“媽!”趙文生又用力地喊了句,一向斯文冷靜的眼眸裡陡然一變,暴戾,聲音卻很低沉,“現在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
死了?
不止死了,是連遺體都永遠找不到?
那麼可愛的孩子,聰明的孩子。她向來將這孩子當成自己未來事業上的接班人那般培養期待著。不僅僅是她,還有早就望女成鳳的彭家夫婦。
她怎麼和阿芳的父母交代!
趙夫人的手早已被雨淋得冰涼,現在如秋風裡的落葉抖動。
趙文生輕輕放開母親的手,將車門關上。
這是個活著的人必須承受的痛苦。如果可以,他也想替母親承受這個痛苦。但事實是,這種痛苦是沒有人能替代的。他母親必須消化這個事實。
老婆的電話打來了。在這期間,蔣梅倒是體貼,沒有說每過幾分鐘給他一通電話。如今再打再問,無疑是在他心頭上火上澆油。響了幾下,見他沒接。她立馬掛了電話,轉為發了條簡訊。
我和東子在家等你回來,務必保重身體。
短短一句話,告訴他,還有許多人需要他。趙文生深吸口氣,在要跟隨警車走時,回頭再望了眼那汪洋如海的黑暗,在那裡,一片死寂,他看不到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一條活鮮的生命,一個昨天還能聽見她那把可愛嗓音的女孩子,沒了。
沒法想象,完全無法想象……人,究竟是怎麼沒的?
米薇和魯玉在警察局裡做筆錄。米薇照著在現場的說法,原班不動再說了幾遍。警察登記完她的口供,再問魯玉。魯玉手裡端著溫熱的杯子暖手,聲音很低,說的內容,卻是和米薇相差無幾。
總之,就是水淹進車內時,她們三個急著往外逃。原以為車裡的第四個人也是逃了出來的。可是,她們逃到安全地帶時,才發現,第四個人沒有逃出來。
按照她們的說法,彭芳沒有被困車內溺水而是被雨水衝進下水道的可能性更大。
到這個地步,所有救援人員都已經認定。那失蹤的女孩是沒救了。既然生命失去,家屬肯定要追究責任。究竟這起事故該由誰負起首要責任,或是說,究竟誰才能算是殺人犯?
米薇雖然是司機,但這是天災*。米薇本身開車並沒有觸犯交通法律相關條文,沒有闖紅燈,沒有駛進不該行駛的路道。車子是因為路道淹水才熄火。轎車製造商不能負相關責任。即使米薇說後面有輛轎車與她的法拉利進行了相撞。據目擊者稱,似乎,那輛車的車主,一樣沒有能逃出來,一樣被水沖走了。可以說同是受害者。
趙文生到公安局,聽完報告,心頭更沉了:他表妹生命的消亡,到最終竟沒人能承擔起這個責任來?
這,已經不知道讓他該怎麼說了。
“我想,見一見與她同車的那幾個人。”趙文生疲倦地揉著兩眉間,手指捏著眼鏡,抬起來的眸光分明犀利。
公安機關的人員道:“她們都回家了。實在是這個案子現階段只能判定為意外。而且,在車上,還有一個,據說是與遇害者是親朋好友關係。”
提到蔓蔓。趙文生想起來。姚爺給他打第二個電話時,說由於蔓蔓溺水,他們必須先將蔓蔓送走,所以不能留在現場等到他來。不過,君爺後來叫了高大帥和劉秘書過來。高大帥和劉秘書一直都是跟著救援指揮部工作。甚至高大帥親自戴了救生工具,跟隨第一批消防官兵下水做搜救工作。
從接待處走出來時,趙文生遇到了劉秘書。
劉秘書看到他,立馬向他招了招手,等他走近時,說:“陸市長來了。說想找你說說話。剛好,給遇上你了。”
和市政府部門領導說話,而且是自己熟悉的長輩。但是,趙文生現在真是沒有這個心情。想他表妹這次遇難,與城市裡的規劃和排水系統不能說完全沒有關係。如果真要追究,這政府部門是否該負起相應責任難說。
“我有些累,麻煩你和市長說一下,我需要先回家。”趙文生委婉地拒絕。
劉秘書叫住他:“趙大夫,出事的不止是你表妹而已。”
趙文生回頭道:“我表妹那是連命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