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帝都。
白衣少年無言地握緊了手心的那顆月魄,微微蹙起了眉頭——說什麼治傷,說什麼龍血之毒,都不過是藉口。師傅恐怕不會不知道自己如此威逼利誘他前往帝都的真實意圖罷?然而,如他所料、師傅還是去了——那一去,恐怕不會再回來。因為那個人也會去帝都……普天之下,他若要死、也只配死在那個人的手下吧?
昀息想起了那些被苗疆百姓視為神明的白象——
。那些潔白強悍的龐然大物一生驕傲、能預知自己的死期,在死亡到來之前,它們唯一做的事情,便是離開所有人、找一個秘密的地方靜靜等待死亡來臨。那是一種維持到最後一刻的生命尊嚴。
雲氣和晨霧湧上他的臉,微涼而溼潤。
昀息回頭看了看昏迷中的女子,抬手按上了腦後三處深入見骨的傷,眉頭皺得更加緊——這種多年金針封腦落下的病,連師傅都沒能治好,加上如今這一折騰、腦中舊傷復發,只怕內部已經積了血塊吧?唯一的方法就是破顱疏通淤血——但這樣又該冒多大的風險?
然而,為了以防萬一、這個女子無論如何還是必須活著。那只有冒險破顱了——白衣少年的手指慢慢握緊了寶石,冷定漠然地想著。
“豈無一時好,不久當如何?……你將何以為繼啊。”
那樣悲憫擔憂的語氣、彷彿一種不祥的咒語在他心中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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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夕,急促的馬蹄聲從山道上傳來,驚起撲簌簌一群飛鳥。
馬車上一行人紛紛驚呼怒罵、卻留不住那個奪路而去的白衣公子——雖然在動彈不得的情況下被連夜帶出月宮、可一旦點穴解除,公子舒夜就再也不顧長孫斯遠的阻攔,立刻奪馬回奔月宮!終於再次見到了沙曼華……難道又要相見不能相從地擦肩而過?
那個念頭是如此強烈、以至於長孫斯遠神色慎重苦口婆心地對他說了什麼,旁邊那些帝都來的武林高手又說了什麼,他都沒有仔細聽;甚至也沒有去想如何對付那個妖鬼般可怕的大祭司——公子舒夜只是縱身躍起、奪馬、回頭狂奔而去。
“公子!”旁邊長安探丸郎的黑九郎沉不住氣,厲聲,“你回月宮只有送死!”
“別管我!”白衣公子同樣厲聲回答,掠上馬背。
“可你就不管候爺的死活了麼?你知道候爺在帝都被那個女人害成什麼樣?”白六郎幾乎要發出暗器去擊落這個奔走的人,怒罵,“你們是生死兄弟啊!大家都在長安等著公子來替我們作主報仇!可為了一個女人,你就不管——”
馬背上的人似乎聽到了一句兩句,身子微微一震。然而轉瞬馬已經跑遠了。
“他媽的!見了女人就忘了兄弟!”“候爺瞎了眼,認了這樣的兄弟!”馬車上陡然被怒罵聲湮沒,當下探丸郎中幾個殺手便要追出去,然而長孫斯遠微微擺手,阻止了所有人的躁動。“不要追,追了也追不回來。”
這個三十許男子清俊的臉上有一種深深的疲憊,把玩著手裡的什麼東西,淡淡道:“停車。我們在這裡等他——”
“那小子還會回來麼?”黑九郎憤憤不平。
“等到傍晚。”長孫斯遠看著晨霧瀰漫的來路,慢慢道,一貫從容的神色裡卻有再也掩不住的蕭瑟,“如果他不回來、我們就自行回帝都。”
黑九郎恨恨:“也是。總不成沒他就不救候爺了——最多大家齊心合力,和那個女人拼了!”周圍的殺手們轟然應了一聲,個個眼裡都有不顧生死只為報君恩的堅決。
——這些,就是鼎劍候多年來網羅的江湖奇人異士裡、剩下最中堅也最有力的死黨了。然而這一群擺在檯面上、吸引著帝都追殺的力量,也不過是一張早就打算要捨棄的牌罷了。
長孫斯遠眼神微微一閃,只是垂頭玩著那個東西:那是一個小小的木偶,白楊雕刻,關節上都有隼鉚相連,可以隨意活動。他聚精會神地挪動著偶人的雙手,擺出一個個姿態,不顧旁邊人詫異的眼光。
——誰也不知道這個在帝都呼風喚雨的謀士、為何身邊會攜帶著這樣一個東西。
不過半日,太陽剛到頭頂,馬蹄聲猝然響起在遠處,所有人不由精神一振,望向來路,連長孫斯遠都不例外——那裡,一襲白衣從濃翠的竹林中直穿而來,閃電般飄落。
公子舒夜。那個決然而去的人、不過片刻居然又重新回到了這裡!
“你剛才說、墨香他出了什麼事?”一掠而來,便拉起了長孫斯遠的衣襟,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