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這個外國人!
謝阿蠻臉都黑了。她停下來,五官扭曲,朝空氣磕個無聲的響頭,然後扭過身,青面撩牙地瞪著賽門。
“拜託你不要再跟著我了!”她橫著兩條八字眉,一臉歐巴桑的表情,兇狠乖戾,想嚇退這個外國人。
賽門還是笑吟吟的,站在她跟前,俯臉看著她。
謝阿蠻也忍不住抬頭看他。老外都長得一副沒大腦的樣子,不過……嗯,這個賽門有一張明朗有深度的臉。
這樣想,她自己先臉紅了,亂七八糟低下頭。說:“你最好別聽黛咪胡說:我也不像你想的那樣!”
“我知道。”外國人還是笑吟吟的。
嘴巴說知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知道?她嘆口氣,不再理他。
跨過馬路,前面是個轉角的街口。他們準備往右邊走,左邊那個方向突然傳來叫喚謝阿蠻的聲音。
五個人一起轉過頭去。一個有著松鬈的長髮美麗少婦,正對他們展露著婉約的笑容。
那個柔弱的笑臉,那幀似水的柔影——正是那個水做的佟曼芸!
謝阿蠻一眼就認出她來了。有佟曼芸的地方,應該就會有那隻公孔雀……她敏感地朝佟曼芸身後多望一眼——
果然!唐伯夫那隻公孔雀陰沉地站在佟曼芸右後方,側揹著光,冷漠地盯著她。
“啊,是那個男——”黛咪突然衝口叫出來,認出了唐伯夫。
謝阿蠻眼捷手快,捂住黛咪的嘴,截斷她的話,飛快遞給她一個眼神,警告她別多嘴。她可不想讓黛咪闖下的爛禍,到最後堆到她身上,變成她的罪過,由她一個人收拾善後。
“好巧哦!阿蠻,竟然會在這裡遇到你。”佟曼芸語氣很親切,好像和謝阿蠻相交多年似地,絲毫不讓人懷疑她們的關係。“上次見面後,你一直沒打電話來,我還在想,不知道甚麼時候才能再遇見你,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你了!”
“啊!”謝阿蠻反應很誠實,愣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回答。她老早把佟曼芸給她的電話號碼丟得不知去向,壓根兒沒想到會和她再見面。
她祇好尷尬地以笑掩飾,笑得傻傻的。不幸又不小心撞上唐伯夫的視線,那輕蔑的眼神也正像在說,她看起來一副蠢蠢的樣子。
她懊惱地裝作沒看見,暗忖著該怎麼才能脫身。說實在的,她沒想到佟曼芸還會記得她,而且似乎還很惦念著她。
佟曼芸還是跟上次一樣,給人的感覺也依然那樣不食人間煙火。黑皮和小沈第一次看見“真正”像水一樣的女人,幾乎都看呆了;賽門維持著紳士風度,臉上始終掛看溫和、讚賞的微笑。
祇有黛咪例外,一直用疑惑的眼光來回打量佟曼芸和唐伯夫。香蕉黛咪服膺的向來是西方那一套,對古早中國的“含蓄”和“柔美”不感興趣。她祇看得見佟曼芸那一身病態。
“你們好!”佟曼芸含著笑,溫柔地點個頭。甜美柔靜的嗓音,如春風拂慰過心田。
黑皮第一個醉了。
他搶到謝阿蠻跟前,對佟曼芸傾身哈腰,努力扯裂嘴,堆出滿臉笑容,用最熱誠的姿態說:“你好!我叫黑皮。我跟阿蠻在蹲『苦窯』的時候就認識,就像難兄難弟一樣!”
黑皮耍寶的俏皮,賽門看著有趣,也湊上前來,摟住謝阿蠻的肩膀,笑嘻嘻地介紹自己說:“我是賽門,阿蠻的第一號男朋友候選人。請你多多指教!”
佟曼芸吟吟笑起來。謝阿蠻連忙用手肘推開賽門,又不忘瞪黑皮一眼,暗罵兩個人窮極無聊的舉動。
“你別聽他們胡說!他們都是我樂隊的朋友。”她急急解釋。
“樂隊?”佟曼芸略頓了一下,感到一絲意外。
後方的唐伯夫,眼神一閃,露出玩味的神態。但因為他揹著光,神色又一閃即逝,讓人看不清有甚麼表情。
“是啊!”黑皮搶著回答。“我們幾個人組了個樂隊,叫『黑色搖滾』。我是吉他手,貝斯手小沈,賽門是鼓手,阿蠻——”
“閉嘴!黑皮,你太嚕囌了!煩不煩啊!”謝阿蠻狠狠踩黑皮一腳。明的說他廢話太多,好心的怕佟曼芸覺得不耐煩;暗裡嫌他太多嘴,有的沒的說一堆,把所有的事全掏出去,不知道保留。
不知道為甚麼,有唐伯夫在場,她就變得很敏感。她可不希望被唐伯夫知道太多,掌握太多的籌碼,在他面前無所遁形。偏偏黑皮話多嘴快,一得意就忘形。
還好,他沒有將比賽的事情說出來,不然唐伯夫要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