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禾勾了一下唇角,仰頭望著林昊青走在前面的背影,而今這境地,更比他們小時候去的花海蛇窟要危險萬倍,如今的林昊青也好似比當年的林昊青要陰狠毒辣萬倍,但兜兜轉轉這麼多年,林滄瀾以為改變了他,林昊青也以為自己被改變了。
但他做的選擇,還是那個在花海之中的少年,會做的選擇。
“多謝……師兄。”
她與林昊青,這一生的命運,都是棋子,他們都無數次想擺脫掉自己的身份與枷鎖,但到現在,走到了如今這般年紀,紀雲禾早已明白,真正解開枷鎖的辦法,並不是否認,而是負重前行。
林昊青依舊沒有給紀雲禾任何回應。
兩人帶著長意離開了地牢,而踏出地牢的那一瞬,前方卻傳來一道令紀雲禾心頭一凜的聲音:“兄妹情誼,甚是感人。”
地牢出口,一襲白衣的大國師靜靜站在那方。他的神色,一如紀雲禾那六年所見一般平靜冷淡,但在現在這樣的境況下遇見他,卻是紀雲禾萬分不願的。
以前在牢裡,紀雲禾不懼死,所以也不懼他。而今,紀雲禾卻有了牽掛的人,也有了害怕的事。且這個大國師,針對的……恐怕就是她最牽掛的。
果不其然,大國師靜靜道出下一句話:“鮫人留下,你們可以走。”
他一身素白,在四周髒亂的環境當中,顯得那麼的突兀,又那麼令人膽寒心驚。
“我拖住他。”林昊青悄聲與紀雲禾道,“你帶鮫人走。”
可未等他話音落地,大國師輕輕一抬手,手指一動,一股長風便似龍一般,呼嘯一聲,徑直撞上林昊青的胸膛,將他狠狠擊倒在地,而那風卻未曾散去,不停的吹在他身上,將他壓在地上,連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大國師站在這片國土的力量巔峰數十年,林昊青在他面前,與其他人或者說與其他螻蟻,並無二致。
他甚至未將目光再放在林昊青身上片刻,轉而盯向了紀雲禾。
紀雲禾放在身後護住長意身體的手微微一緊,幾乎是下意識的,身後九條黑色的狐尾轉瞬出現,她盯著大國師,那一雙看似什麼都沒有的眼睛裡,卻滿滿的都是對這個世界的憎惡與厭倦。
“鮫人留下。”大國師對紀雲禾道,“你可以走。”
“我不會把他留下。”紀雲禾說著,倏爾心生一計,她忍住心頭對面前的人力量最本能的恐懼,將九條尾巴收了起來,盯著大國師道,“若是同樣的境況,你保護著寧悉語,你會拋下她,自己離開嗎?”
這三個字,像一根針,扎進了他淡漠的眼珠裡。
大國師看著紀雲禾,四周的一切都已經退遠,他只盯著她,問:“你從何處,知道這個名字?”
“夢裡。”
“夢裡?”大國師眉眼倏爾輕輕一眯,身形如風,下一瞬,紀雲禾便覺自己喉頭一緊,她下意識將長意鬆開,長意落在一旁的地上,而這方,她不過眨眼的剎那,等再反應過來之時,她自己已經被大國師掐著脖子摁在了身後的青石牆壁上,大國師的力道之大,徑直讓紀雲禾身後撞擊的青石牆裂出了數條縫隙。
紀雲禾胸口一痛,一口血腥味自胸腔湧上來,但卻被大國師掐在了喉頭上。
未帶任何術法的攻擊,簡簡單單的,便讓她反抗不得。她的命就如此輕易的懸在了大國師的五指之間。
及至此時,紀雲禾方知,什麼寒霜,什麼煉人為妖,什麼算計謀劃,在這人的絕對力量面前,都不值一提,他翻雲覆手間,便足以掌控所有人的生死……
哪怕是已經獲得了妖狐之力的紀雲禾。
“紀雲禾。”大國師眸中殺氣凜冽,“你有很多小聰明,不要玩錯了地方。”
紀雲禾周身術法,不管是妖力還是馭妖師的靈力,像是皆被剛才那一撞給撞碎了似的,根本無法凝聚,她只得壓住本能的恐懼,嘴角微微顫抖著,勾了起來:
“寧悉語……她總是穿著白色的衣服站在雲間……”
大國師瞳孔緊縮。
紀雲禾繼續道:“她說,她在世上的每一陣風中……”
正適時,微風倏起,如絲如縷,輕輕拂過大國師的耳鬢髮間,或許清風本無意,但在此時大國師的感觸當中,卻讓他不得不愣神。他指尖的力道微微鬆開,紀雲禾腳尖方能觸及地面。她接著道:
“風知道的事情,她都知道,你這些年的作為,你的師父,可都看在眼裡。”
五指鬆開,大國師怔愣的看著紀雲禾,目光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