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回到借宿的農民家裡。
這時天才微明。小慧下廚弄了些麵條,四人吃了,談起這場大勝,無不眉飛色舞。
黃真舉起麵碗,說道:“袁師弟,當時我聽師父說收了一位年紀很輕的徒弟,曾對你二師哥歸辛樹夫婦講笑,說咱們自己的弟子有些年紀都已三十開外了,師父忽然給他們添上了一位小師叔,只怕大夥兒有點尷尬吧。哪知師弟你功夫竟這麼俊,別說我大師哥跟你差得遠,你二師哥外號神拳無敵,大江南北少有敵手,但我瞧來,只怕也未必勝得過你。咱們華山派將來發揚光大,都應在師弟你身上了。這裡無酒,我敬你一碗麵湯。”說罷舉起碗來,將麵湯一飲而盡。袁承志忙站起身來,端湯喝了一口,說道:“小弟今日僥倖取勝,大師哥的稱讚實在愧不敢當。”
黃真笑道:“就憑你這份謙遜謹慎,武林中就極為難得,快坐下吃麵。”他吃了幾筷,轉頭對崔希敏道:“你只要學到袁師叔功夫的一成,就夠你受用一世了。”
崔希敏在溫家眼見袁承志大展神威,舉手之間破了那厲害異常的五行陣,心裡佩服之極,聽師父這麼說,突然跪倒,向袁承志磕了幾個頭,說道:“求小師叔教我點本事。”袁承志忙跪下還禮,連說:“不敢當,我大師哥的功夫,比我精純十倍。”黃真笑道:“我功夫不及你,可是要教這傢伙,卻也綽綽有餘,只是我實在沒有耐心。師弟若肯成全這小子,做師哥的感激不盡。”原來黃真因卻不過崔秋山的情面,收了崔希敏為徒。但這弟子資質魯鈍,聞十而不能知一,與黃真機變靈動的性格極不相投。黃真縱是在授藝之時,也是不斷的插科打諢,胡說八道。弟子越蠢,他譏刺越多。崔希敏怎能分辨師父的言語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黃真明明說的是諷刺反話,他還道是稱讚自己。如此學藝,自然難有成就。後來袁承志感念他叔叔崔秋山捨命相救之德,又見他是小慧的愛侶,果然詳加指點。崔希敏雖因天資所限,不能領會到多少,但比之過去,卻已大有進益了。次日一早,黃真和袁承志剛起身,外邊有人叫門,進來一名壯漢,拿了溫方達的名帖,邀請四人前去。黃真笑道:“你們訊息也真靈通,我們落腳的地方居然打聽得清清楚楚。”四人來到溫家,只見鄉民雲集,一擔擔白米從城裡挑來,原來溫方達連夜命人到衢州城裡採購,衢州城是浙東大城,甚是富饒,但驟然要採購一千六百石米,卻也不大容易,米價陡起,使溫家又多花了幾百兩銀子。溫方達當下請黃真過目點數,然後一斗斗的發給貧民。四鄉貧民紛紛議論,都說溫家怎麼忽然轉了性。黃真見溫方達認真發米,雖知出於無奈,但也不再加以譏誚,說道:“溫老爺子,你發米濟貧,乃是為子孫積德。有個新編的好歌,在下唱給你聽聽。”放開嗓子,唱了起來:
“年來蝗旱苦頻仍,嚼齧禾苗歲不登,
米價升騰增數倍,黎民處處不聊生。
草根木葉權充腹,兒女呱呱相向哭;
釜甑塵飛爨絕煙,數日難求一餐粥。
官府徵糧縱虎差,豪家索債如狼豺。
可憐殘喘存呼吸,魂魄先歸泉壤埋。
骷髏遍地積如山,業重難過飢餓關。
能不教人數行淚,淚灑還成點血班?
奉勸富家同賑濟,太倉一粒恩無既。
枯骨重教得再生,好生一念感天地。
天地無私佑善人,善人德厚福長臻。
助貧救生功勳大,德厚流光裕子孫。”
他嗓子雖然不佳,但歌詞感人,聞者盡皆動容。袁承志道:“師哥,你這首歌兒作得很好啊。”黃真道:“我哪有這麼大的才學?這是闖王手下大將李巖李公子作的歌兒。”袁承志點頭道:“原來又是李公子的大作。他念念不忘黎民疾苦,那才是真英雄、大豪傑。”
袁承志也不待一千六百石白米發完,便給溫氏四老解開穴道,推宮過血。四老委頓了半夜,均已有氣無力,臉色氣得鐵青。袁承志向五老作了一揖,說道:“多多得罪,晚輩萬分抱歉。”黃真笑道:“你們送了一千六百石米,不免有點肉痛,但石樑溫家的名聲卻好了不少。這樁生意你們其實是大有賺頭,不可不知。”五老一言不發,掉頭入內。
黃真見發米已畢,貧民散去,說道:“咱們走吧!”袁承志心想須得與青青告別,又想她母女和溫家已經破臉,只怕此處已不能居,正待和師哥商議,忽見青青抱著母親,哭叫:“承志大哥!”快步奔了出來。
袁承志一驚,忙問:“怎麼?”猛聽得颼颼風聲,知道不妙,忙急躍而前,伸手一抄,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