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名‘杳杳’的少女鼻子一酸,牢牢回握母親發涼的左手:“阿孃不要講這種傻話,大夫都說了,您只是天冷犯了喘症,不會有大礙的。” 姜氏搖了搖頭,面上亦是病態的潮紅:“阿孃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如今你外祖父病故,陳留姜氏也會有新的家主,往後怕是再也指望不上。” “阿孃……”少女眼角有了淚光。 “終究是阿孃對你不住,沒能為你留下一個能護你的兄弟。” “阿孃莫要再多想,喝了藥好好睡一覺。” 姜氏沒飲藥,只重提招婿之事:“阿孃都想好了,不需要世家大族,門楣沒落的庶族是最合適的,如若他與族人有齟齬那就更好了,這樣一來,他與你成婚後不得不倚仗劉氏,必然不敢輕待你。” 少女微微啟唇,想說什麼,卻又不敢刺激病中的母親,但她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已落入姜氏的眼中。 姜氏抬起削瘦蒼白的手,輕撫女兒鬢髮:“阿孃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在大鄴,除非無子,否則女子不得招婿入贅。 就是因為知道,她才會著急回北海郡。 她這條命,必須留到那個時候。 只有為女兒除去後顧之憂,她才能安心地閉上眼。 望著眼神決絕的母親,少女心中愈發不安:“阿孃,只要你好好的,我無需招婿——” “難道你真願意聽從你父親的安排,嫁與一個耄耋老者做續絃?”姜氏打斷了女兒的話,眼眶微紅,“即使你點頭,阿孃也不會答應!” 說到最後,已帶出幾分恨意:“你不招婿,難不成要將劉氏家業讓與那外室之子?” 那賤婢當年害她傷娠,失去了腹中已成型的嫡子,如今她命不久矣,如何能放那對母子繼續逍遙自在?! 她家杳杳最是懂事孝順,如若她這個做母親的再不為她籌謀,只怕等她一下葬,那些豺狼虎豹便要將杳杳送與人糟蹋。 她這一輩子已被劉恆毀去,怎能讓女兒步她後塵? 近兩年劉恆不是處處為那賤婢之子造勢、想讓他的庶子舉孝廉出仕嗎? 姜氏摸著女兒髮髻,心中已有成算—— 畢竟十幾年的結髮夫妻,自己‘幫’他這一回又如何! * 作為岐川王氏的管事,劉蟾的能力毋庸置疑。 不出一炷香的工夫,他就繪好了輿圖。 這圖非他所有,因此少年向他討要他給得異常痛快,只是將羊皮交予少年時,那支少年口中的水性筆被他‘遺忘’在了袖袋中。 謝蘊沒去計較劉蟾跟她耍心眼昧下水性筆的事,與江主任打過招呼就去送輿圖。 才繞過那幾棵大樹,謝蘊便看到了阿二。 阿二顯然也在等著她。 兩人一碰面,謝蘊就遞上輿圖:“二哥是見過另一張輿圖的,看看這張可有繪錯之處。” 阿二雖說看過兩回主人交予阿大的輿圖,可他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這會兒,瞧著手裡的輿圖,根本不清楚兩者是否有不一樣的地方。 所以,阿二決定把壓力給到別人:“小謝稍等片刻。” 說完就攥著輿圖,大步去尋那邊餵馬的阿大。 謝蘊見狀,乾脆找了個地兒蹲著休息。 注意到腳邊多狗尾巴草,她隨手拔了幾根,循著記憶裡現代姥爺給她編小動物的手法,開始搗騰起來。 “這是兔子?” 謝蘊正瞎編得起勁,一道軟軟的女聲響起在耳邊,她扭頭瞧見的,是一個戴著帷帽的小姑娘。 瞧著比她如今這具身體大上幾歲,擱在現代也就一初中小蘿莉。 離得近了,謝蘊還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中藥味。 因為她的目光停留過久,小蘿莉有些不自在,卻仗著有帷帽做遮擋不曾掩面而逃,只是又開口:“先前那隻裝胡餅的布袋,可是你拿走了?” 原來是來還袋子的。 謝蘊先前是看那布袋做工細緻,想著哪天穿回去能拿來做傳家寶,既然人家來討要了,她只好物歸原主,從懷中取出遞給小蘿莉。 結果,人小蘿莉沒接。 謝蘊一瞧布袋,也沒弄髒啊,更別說異味了。 “你不要?”謝蘊試探地問了一句。 劉媣沒想到這個少年郎居然將自己縫製的布袋貼身收藏。 若被阿母發現,怕是要牽累這少年郎。 但她很清楚此事不怪少年。 這少年郎並不知曉這袋子是出自她之手。 就在謝蘊以為對方不打算要了的時候,小蘿莉伸手取走布袋,還輕聲交代:“你莫要告訴別人,你拿過這隻袋子。” 瞧著對方這副慎重樣,謝蘊應允:“行!” 至於原因,謝蘊沒有多問,一看就不是啥好事。 小蘿莉轉身欲走,左腳才邁出又停下來,她折返衝謝蘊一欠身:“輿圖的事,多謝。” 不等謝蘊接話,對方已揚長而去。 看到小蘿莉踏上馬車,謝蘊倒沒驚訝。 畢竟她早就猜出對方的身份。 謝蘊想抱北海郡那位太守的大腿,與人女兒是沒多大關係的。 甭管是現代還是古代,分寸這東西還是要把握好。 如今她是‘男兒身’,還是個鄉野小子,在人姑娘面前獻殷勤,一個弄不好就是性騷擾,回頭那位劉太守還不得活剝她的皮。 將手裡四不像的狗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