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沒想到,自己還能再見著紅玉如意這對臥龍鳳雛。 漁網裡,如意正拼命想幫紅玉擺脫禁錮,儼然一忠僕的形象。 眼看倆人身上漁網越纏越緊,下一步就要生死別離,謝蘊只好撿起一根木頭,往兩人的腰窩上捅了一捅:“我這麼大個人,都沒瞧見?” 紅玉:“……” 如意:“……” 當紅玉眯眼朝那團蹲著的黑影瞅去,謝蘊也考慮到古人的夜盲症,將腳邊那罐應急蠟燭拿至自己跟前。 下一瞬,紅玉就嚇白了臉。 謝蘊挑眉:“看來也還記得我。” 如意也認出那張映著‘鬼火’的死白臉龐,一股寒意直擊脊樑骨,“是……是……” “沒錯,就是我。”謝蘊替他說完,又加了一句:“咱們也算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了。” 此言一出,主僕倆嚇成了鵪鶉。 當日如意出賣這少年,確實夠得上殺身之仇。 而讓紅玉畏懼的,還有那日少年的‘死而復生’還有可以憑空變出殺人兇器的詭異行徑。 據說—— 大人也是死於他之手…… 雖然自己未得見大人的屍首,可當時城裡都在傳,說大人的頭都沒了。 還說,殺大人的是個妖道。 神蹟也好,弄鬼也罷,反正他是真怕了! 如意顧不上束縛著自己的漁網,擋到紅玉面前,朝著謝蘊五體投地:“小人的命任由仙師處置,求仙師放過我家郎君!” “我的蒸餅,是你拿的吧?”謝蘊發問。 如意先前是避著人透過窗縫偷的餅,這會兒,也不敢隱瞞:“是、是小人拿的。” “那餅是我吃的!”紅玉搶著道。 生怕謝蘊一怒之下殺如意,紅玉膝行半步:“是因為我太餓了,如意才會行偷盜之事,還望仙師明察!” 謝蘊沒再揪著那張消失的蒸餅不放:“你們是從臨莒城裡逃出來的?” 等主僕倆點頭,謝蘊也開門見山:“我自平昌縣而來,路上未發現秦胡的行軍隊伍,這兩日,你們可有見過他們?” 紅玉意識到這是個戴罪立功的好機會,當即道:“前日來了百來騎,在這附近燒殺搶掠了一番,我與如意藏身在村外的麥草堆中,瞧見他們又往西去了。” 往西,是臨莒縣方向。 至於村裡,也的確死了不少人。 男女老少都有。 “那些騎兵離開大半日後,跑進後頭山林的村民才敢出來,埋了屍體,大概是怕秦胡兵去而復返,他們又帶上還能用的家當進山了。” 若非整個村都空了,他跟如意也不敢躲進別人家的地窖。 謝蘊從紅玉的話裡篩選出一點有用資訊,“也就是說,這支秦胡大軍至今仍滯留在高邑郡的臨莒縣?” 這種行為,是有悖常理的。 騎兵的機動性擺在那裡,主打一個搶完就跑。 在岷縣的時候,張清收到的信報裡,也沒提這些秦胡有造反覆滅大鄴的打算,既如此,一路擄劫著北上,才是這支秦胡大軍該有的做派。 “倒也不是在臨莒城內。” 紅玉此言,引得謝蘊再次望向他:“怎麼說?” 或許是因為緊張,紅玉舔了舔自己乾巴巴的嘴唇:“前日我和如意從臨莒城逃出來,沒跑多久,又被騎兵擄了去,他們沒帶我們回城,而是去了牛陽溝,那裡安營的秦胡兵,遠比臨莒城內的要多。” 臨莒城,本是徐賚的治下。 徐賚不僅是臨莒縣令,他身上還兼著縣尉之職。 而縣尉可領兩百至三百的兵卒。 徐賚這等西涼悍將,自是瞧不上當地的蝦兵,因此他前來青州赴任,帶來了三百西涼鐵騎。 後來徐賚身故,這些西涼騎兵並未立刻回返雒京。 一來,徐賚家眷尚在此地,需要人護衛;二來,徐賚與副將皆亡,沒了頂頭上司,原先就在縣裡橫行的西涼騎兵,更是成了脫韁的野狗,雒京雖好,架不住同事也多啊,人一多肉就有些不夠分,同樣是打家劫舍,哪有在臨莒縣這般逍遙自在? 那支南下的秦胡大軍,與這些西涼兵都給一個老闆打工,哪怕老闆現在墳頭都開始長草,因著還有不少業務骨幹,譬如朱厭這種領兵大將,內部亂是亂了點,整個西涼集團倒也沒立即宣佈拆夥。 臨莒縣既是西涼兵標記過的地盤,秦胡行事有所收斂並不奇怪。 然而,紅玉接下來的話,推翻了謝蘊的猜想。 “那些秦胡兵,不像是顧忌西涼騎兵才在牛陽溝紮營。” 主僕倆被擄才不過一個晌午,紅玉就憑藉著自己過硬的唱跳底蘊,在秦胡大營迅速站穩了腳跟,再加上他出身涼州,與生活在關隴的秦胡稱得上‘老鄉’,說話又好聽,很快就得了某位頭人的青眼。 頭人不但賞了紅玉一根自己啃剩的筒骨,還允許他跟如意夜裡睡在羊圈,不必像其她被擄來的農女露天而眠。 謝蘊一直知道紅玉很機靈,當她聽到紅玉說是放跑一圈牛羊才趁亂帶著如意逃出來,不免重新審視這個有點子驕橫卻又分外在乎如意的小倌兒,“你當真看到有大批秦胡離營往北去了?” “千真萬確!”紅玉言辭鑿鑿,就差祭出祖上十八代來自證。 往北,便是朝赤霞關和翼州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