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司空陶眭(sui),當朝三公之一。 小畢讓她幫的忙,就是想請她將木盒送歸雒京陶府。 謝蘊覺得自己必須告訴這個靠她養著的小閒漢,像她這種有望轉正的市廳級騎士,不接單則已,一旦接單,跑腿費就得按金餅塊數來結算。 你個窮鬼,出得起嗎?! 況且—— “眼下雒京一帶,幷州軍與涼州兵打得正歡,閒雜人等,除非有金鐘罩鐵布衫,否則,還是莫要去湊熱鬧。” 元昉捧著沉甸甸的木盒,半晌又開口:“他們說,是因為當今天子發出的勤王詔令沒傳國玉璽印,各州刺史太守才遲遲不出兵。” 謝蘊聞言,停下手頭翻看禮品冊子的動作。 她這代太守做得—— 一個小閒漢都比她關心國家大事。 小畢主動與她共享自己的資訊獲取渠道:“是劉翁從臨淄帶回來的訊息。” 臨淄,是青州的省會治所。 如勤王詔令這樣的八百里急報,信使必是喊著進城的。 一座城裡,總有幾個絕頂聰明的人。 州牧府收到詔令,不備糧草,不徵發民夫,聰明人們一尋思,就猜到青州最高行政長官沒打算去救天子。 這個猜測,無疑是刺激的。 也因為過於刺激,轉眼就人盡皆知。 謝蘊的耳邊,是小畢的求問:“是不是隻要有傳國玉璽,他們就會派兵馳援雒京?” 人總是對自己故鄉抱有不一樣的情感。 謝蘊能理解小畢的擔憂,卻也選擇說實話:“玉璽不過是個由頭,但凡這些按兵不動的諸侯有一絲憐民之心,也不至於眼睜睜看著雒京的陷落。” 兩軍相爭,最無辜,最遭殃的,就是城中數以百萬計的黔庶。 一旦各路前來‘除賊’的涼州軍攻破雒京,他們必是要得到一些戰利品的,幷州軍給不了他們,那就只能從百姓那裡索取,這是給底下士兵的獎賞,亦是生死大戰後對倖存者的安撫。 至於百姓的哭喊。 患有選擇性耳聾這種病症的諸侯們,怎麼可能聽得見。 他們不肯出兵,未必沒有讓西涼軍自相殘殺、內耗殆盡的謀算在裡頭。 畢竟—— 如今的大鄴,最高戰力就是這支西涼軍。 謝蘊也想起雒京城中的小皇帝:“沒有傳國玉璽,對天子來說,未嘗是一件壞事。” “可他們都說,沒有傳國玉璽的天子,那就是得位不正。” 眼看小畢快被世家酸儒洗腦,謝蘊不免要拯救一二,他們無佛寺建成後的第一屆優秀畢業生裡,可不能出呆頭鵝:“傳國玉璽既不能治國,也不能安邦,說白了,不就一國家一級文物;這天下,終歸是億萬人的天下,供養天子的,也是萬民,而非一塊玉璽。” 有些話謝蘊當著劉選的面不好說,在小學生跟前卻是毫無顧忌的。 “再者,真正有定國大才、民心所向之人,也無須靠一枚玉石來攝取天下。” 元昉抱著木盒,久久未再開口。 梁司徒為他授課的時候,也說天子要勤政愛民。 可小謝將軍方才講的,與梁司徒教他的,似乎又有所不同。 大家都說,傳國玉璽是天子璽,是帝王號令天下的象徵,母后甚至因為它沒了性命,只有小謝將軍告訴他,傳國玉璽,並不那麼重要。 他化身一條小尾巴,又來到小謝將軍身邊:“當今天子沒有傳國玉璽,當真不會有事?” 謝蘊核對著諸公的回禮,一邊作答:“沒傳國玉璽,天子就是皇權的另一種象徵,即便雒京城破,心懷叵測之輩,也會留著他來挾制各路諸侯,若是有傳國玉璽——” 你看他敢不敢殺了天子自立門戶。 元昉聽懂謝蘊的言外意,一張小臉泛起蒼白。 謝蘊說著,將目光轉了過來:“你們家不是殺羊的嗎?你阿母走的哪位門路,能上陶司空家偷東西?” 元昉:“……” “這個盒子,其實是我阿母去陶司空家送羊,在後門口撿的。” 謝蘊:“…………” 她算是瞧出來,小畢又不想歸還盒子了。 不過,看盒子的材質,也非貴重之物。 大機率,還真是陶家扔出來的。 謝蘊正欲轉回身,又聽到小畢的《十萬個為什麼》:“若小謝將軍是青州牧,可會應詔勤王?” 這個問題,提得非常有深度。 對上小畢澄澈的眼眸,謝蘊心中壯志起,雙手也背去身後:“我要是為青州牧,別說西涼軍,便是匈奴、羌胡,來了都得給我留下犁地去。可惜——” 元昉好奇:“可惜什麼?” “可惜,未遇明主啊!” 短短七個字,已道盡人間滄桑! 這天夜裡,鄭英就發現自家陛下的情緒不對頭。 面對鄭英的關心,元昉仰起了頭:“鄭英,如果小謝將軍是大將軍就好了。” 大將軍。 這個稱謂,令鄭英神色微變。 大鄴的大將軍,可是掌天下兵馬的統帥。 論權柄,更在三公之上。 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小謝將軍待百姓那般好,他做了大將軍,定會護衛雒京。” 鄭英聽著自家陛下對小謝將軍的誇讚,還是沒忍住提了個醒——這位大將軍候選人,今年才十幾歲。 元昉坐在榻邊,晃了晃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