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登,最先登上城頭者。 命令百姓為先登,就是為了消耗守城方的實力。 與那日西涼兵的所為何其相似。 “這支鮮卑騎兵不過千餘人,然其沿途抓來的百姓,已有四五千之眾。” 這些百姓,大多為秦郡治下的普通良民。 謝蘊聽懂張清的話中意—— 古代騎兵的優勢,是其在戰場上的機動性。 而攻城,卻需要大量人力與器械。 這支鮮卑騎兵,大概真是個臨時團,謝蘊放眼望去,沒發現投石機,也沒有云梯車,目光逡巡一圈,只找到十來架長梯,那做工粗糙得,一看就是這兩日趕製出來的。 除此之外,也就兩根用來撞擊城門的粗木頭。 若是雒京那種大城池,自然不會將這樣的攻城配置放在眼裡。 然而,岷縣的城牆沒那麼高,也沒那麼堅不可摧。 一旦鮮卑騎兵採用人海戰來攻城,守城方必定面對不小的壓力,而作為人海戰的主力軍,即使那些百姓都死在這裡,對鮮卑騎兵來說,也沒有任何損失——他們甚至可以驅趕來更多的百姓作先登。 “賢侄可知秦郡為何會沒擋住秦胡與鮮卑人?” 張清不會無緣無故與她提這個話題。 謝蘊轉頭,再次望向城外,那些百姓已在百米之內。 一身鎧甲大氅的張清也在注視城下:“秦郡的軍司馬駐守太丘縣,卻在鮮卑人攜百姓攻城之際,對充當先登的百姓心生了憐憫。” 那位軍司馬試圖解救爬上城頭的百姓。 然而,百姓並非令行禁止的兵卒,當他們哭喊著翻過城牆這道防線,也為緊隨而來的鮮卑騎兵撕開了一道口子。 有秦郡這樣的教訓在前,張清自然不會再重蹈覆轍。 “畢先生信中說,賢侄曾於雒京城外救下被西涼鐵騎驅趕的一眾百姓。” 謝蘊從張清話裡聽出了一絲顧慮。 隨後—— 她的第六感得到證實。 張清開口說,這場守城戰無需她出力。 “鮮卑人攜帶的糧草必然不多了,才會著急拿下岷縣。”張清既已知謝蘊善騎射,還力能扛鼎,也做出相應的安排,不再將他視作尋常小兒:“若此戰不敗,今夜子時,賢侄可願與丁陽領兵出城一趟?” 丁陽,正是張清身邊那個曲軍侯。 而張清準備做的,是派騎兵去燒掉鮮卑人的糧草。 交談之際,謝蘊又將視線投向那支在百姓後方壓陣的鮮卑騎兵。 這些穿貂的鮮卑騎兵,不像西涼鐵騎,沒有鎧甲加身,也不戴兜鍪,這就導致旁人很難找出其中的領兵者。 “賢侄可是在找這支鮮卑騎兵的頭目?” 張清從畢宜的描述中已知曉,謝蘊有一張三石奇弓。 前夜謝蘊入城,張清就留意到她背後之物。 雖用黑布包裹得嚴嚴實實,依舊不難看出那是一把彎弓。 今日謝蘊再登城頭,也將彎弓帶來了。 射賊先射王,在戰場上十分常見。 所以,餘光一瞥到謝蘊右手握住弓柄,張清就猜出她心中所想,“這些鮮卑騎兵絕非來自一部,眼下不過是為南下聚攏到一塊兒,胡兒素來兇悍,即使賢侄射下一二人,也不一定恫嚇住他們。” 那夜謝蘊能嚇散秦胡,靠的是一柄AWM大狙。 ——再加上,有徐賚之死做鋪墊。 但鮮卑人是不認識徐賚的。 不過,其實也不打緊。 若非昨日出不了城,在斬首行動與熬糞水之間,她死也要選擇前者。 望著城下不遠處擠成一片的百姓,有些東西謝蘊終究沒扔出去,目測這個距離,是炸不到鮮卑騎兵的。 一旦她趁無人注意扔下去,鮮卑騎兵必因‘天罰’暫退,代價就是——城下無一生還。 然而—— 只要這支鮮卑騎兵不除。 幾日後,城下又會出現新的先登。 週而復始。 所以,這一仗註定無法避免。 眼看鮮卑人攻城在即,謝蘊被張清派兵‘送’下城頭。 謝蘊也看出來,張清這是在防她。 大概是防著她心疼百姓給登城的百姓遞繩子。 既然不能留在城頭,謝蘊四下環顧一圈,未找到城中有合適的狙擊點,等她回到驛館,也聽見了隱約的吶喊聲。 站在驛館門口,謝蘊沒再折返。 她看著空無一人的大街,知道那一扇扇緊閉的屋門後有人。 如若城破,這些躲在屋中的百姓,或許就會變成鮮卑騎兵用來攻克下座城池的先登人選。 城頭上的喊打喊殺聲,直至日落才徹底停歇。 夜裡,謝蘊才啃下兩張烙餅,屋外也傳來腳步聲。 謝蘊拉開房門,看到的就是曲軍候丁陽。 “是準備出發了?” 丁陽點頭:“時辰已到。” 城頭下,張清瞧見謝蘊所騎大馬,不由得一愣,這不是奔雷嗎? 許久未見,倒叫他有些不敢認。 謝蘊往馬嘴裡餵了一顆阿爾卑斯糖,摸了摸摩托的‘齊劉海’,與張清道完別,跟隨丁陽所領的五十騎出了城門。 一出城,目之所及,便是堆在城牆邊的屍海。 那是岷縣守軍清理不過來的數量。 謝蘊收回視線,也追上前頭疾行的騎兵。 當謝蘊看到鮮卑人扎的營寨,才明白張清為何也敢搞夜襲,沒有壕溝,沒有鹿角,更沒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