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士庶畏懼胡兒,不就是因為胡兒兇貪? 此刻,張清再看向那塊木牌,心裡頭頗為複雜,一個頭人就開價百匹戰馬,他這賢侄,虧得不是胡兒出身,不然,遭殃的就該是大鄴百姓。 以時下的物價,一匹北地戰馬可賣至十萬錢甚至更高。 尋常豬羊,不過幾百錢每頭。 若當真用這個鮮卑頭人換來百匹戰馬,倒也算一筆值當的買賣。 那支鮮卑騎兵少了一百匹戰馬,再想攻城搶掠,實力必定大不如前。 張清忽然後悔了,昨夜該多囑咐丁陽一句,如若都像他賢侄綁個頭人回來,再跟那些鮮卑人換戰馬,只怕他們就得靠兩條腿走去塞外。 而失去戰馬的鮮卑騎兵,與俎(zǔ)上之肉無異。 謝蘊是不怕那些鮮卑人不做這場交易的。 眼看晌午已過,岷縣城外,依舊不見百匹戰馬的蹤影。 謝蘊站在城頭木箱上,從空間掏出一把瓜子兒,邊嗑邊與下方凍得渾身通紅的鮮卑頭人聊天:“看來,是你們部裡出了叛徒。” 這頭人是會講簡單中原話的。 若非如此,其他頭人也不會日日來他帳中商議事宜。 被穿琵琶骨的疼痛,讓他簡直生不如死。 “你有本事,就殺了我!” 謝蘊看他凍得牙齒咯咯響還要嘴硬,不免佩服對方的毅力:“你都這樣了,我殺你算什麼本事,要不這樣,我今夜幫你去殺你們部的叛徒,事成之後,你贈我兩百匹戰馬,如何?” 頭人:“…………” “是不是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 “我若死在此地,我伊婁氏勇士必為我報仇!”頭人咬緊牙關,放起狠話:“到時必屠盡你們全城!” “伊婁氏?” 謝蘊點了頭:“行,今晚我就去殺光所有姓伊婁的騎兵。” 頭人的神色驟變。 然而,他不信這小子真有如此本事。 自己會著道,不過是疏於防範。 他伊婁氏的男兒,豈會敗於一毛都沒長全的小兒手?! 隨後他聽見那少年吩咐城頭值守的兵卒:“他族人不心疼他,咱們得人性化不是,先拉他上來,給他喂點水,再給他找件衣裳。” “軍侯待這俘虜未免太好了點。” 頭人只當那小兒怕了,才欲忍著痛大聲發笑,那小兒在他頭頂嘖了一聲:“他要是現在斷氣了,伊婁氏的勇士我殺給誰看?” 頭人:“………………” 謝蘊在城頭上恐嚇那鮮卑人的話,很快也傳到張清的耳中。 “謝軍侯終歸是年輕氣盛。” 這是岷縣縣丞說的。 “嚇唬嚇唬那頭人也好,不然當真以為我北海郡無人。” 岷縣縣令也說了一嘴。 然而當晚,張清才巡視好城頭下來,謝蘊就牽著棕黑色大馬出現,說要出城一趟:“還請張叔為小侄行個方便。” “你出城去作甚?” 戰時這城門,不是說開就能開的。 謝蘊揀了一個最具說服力的理由來解釋:“昨夜在城外,小侄好似瞧見一群無主野馬,若可以,蘊看能不能把它們帶回來。” 張清:“……” 岷縣又不挨著北地,哪來的野馬群。 “張叔莫非不信小侄所言?”少年神情瞧著有點受傷。 張清不得不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眼下城外鮮卑騎兵盤桓不去,偶有秦胡散騎,賢侄單槍匹馬出城去,回頭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向劉夫人交代?” “若岳母知曉,必贊蘊一聲高義!” 張清:“…………” 他不如少年能說會道,只強調一點:“若想出城,還需等到這支鮮卑騎兵盡數退去。” 那些鮮卑騎兵被燒糧草,除非再驅民來攻城,不然,沒有足夠口糧,自行離去也就是這一兩日的事。 少年突然道:“畢先生可有告訴張叔,殺害徐賚的兇手已找到。” 張清離開的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當真?” 謝蘊鄭重點頭:“不敢騙張叔。” “可是天師道的妖人所為?”張清問。 徐賚之死,極為玄乎。 據說他的副將還被妖人招雷炸沒了半個腦袋。 整個青州一度風聲鶴唳。 少年又開口:“是不是天師道的妖人小侄不知,但小侄知曉他長什麼樣。” “賢侄已見過此人?” “嗯。” 謝蘊神情認真:“其實張叔也見過。” 張清聞言,被調起好奇心,正欲再問少年,只見少年從懷裡取出一樣東西,徑直扣在了面上:“他就長這樣。” 張清:“!!!” 看清那張鬼臉面具,張清倒退了兩步:“你!” 一顆心,撲通撲通快要蹦出喉嚨:“這面具怎會在你手上?!” “自是因為它本就屬於我。” 張清:“……” 所以—— 範先生竟是對的。 聽少年的意思,畢宜早就知曉他的身份。 可畢宜在信中隻字未提…… 難怪了。 當日被他一掌打倒在地的少年,一夜之間成天生神力,這兩日被他壓在心底的疑惑之處,在這一瞬統統尋到了答案。 “張叔。”少年又喚他一聲:“現下,小侄可否出城去了?” 張清再也說不出阻撓的話。 只剩下一腔的忌憚。 “開城門!” 謝蘊翻身上馬,不忘畫個餅給她張叔壓驚:“張叔安心在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