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欲親率八千人馬前往雒京勤王的訊息,沒過兩日,如同長了翅膀一般,傳遍了郡兵大營。 得知孫乾自請戴罪立功的時候,謝蘊正拿著馬廄裡的糞叉在捯飭馬場附近的一塊荒地。 她倒是想借那把鐵鍁。 然而,平日裡對她笑吟吟的陶管事,在鐵具之事上卻不肯鬆口。 歷代封建王朝,對鐵製兵器的管制都十分嚴苛。 有那麼一兩個短命朝代,為鞏固統治,甚至連鐵製農具都不許民間私購,只讓百姓在特定的農作時節向官府租借。 大鄴禁鐵雖不至於禁得這般離譜,百姓購買菜刀農具,依然需要向官府登記報備,且每家每戶都被規定相應的購買份額。 與糞叉比起來,鐵鍁這玩意兒無疑更危險。 一把鐵鍁擱火裡一融,打造出一柄短刀綽綽有餘。 因此,當陶管事以‘鐵鍁若丟了可不是小事’為由婉拒她,謝蘊沒再磨他,也怕被陶管事追問她想幹什麼,在清理好馬廄之後,乾脆徵用了糞叉,雖說用糞叉刨土不那麼容易,也好過她拿工兵鏟蹲在地裡一勺一勺地挖。 而她刨土,是打算在這裡試種幾株馬鈴薯。 那個兵工廠地社群,除了商超,還有供居民日常採購的菜市場,謝蘊是在菜市場裡找到的農作物種子。 這些農作物種子,皆是21世紀的雜交改良種。 雜交改良種,最突出的優點就是產量高還有抗逆性強。 但它還有一個致命缺點——不能實現種子繁育。 說白了,就是年拋型種子。 若想再得到這種耐寒耐瘠薄又抗病抗倒伏的良種,只能靠人工培育。 謝蘊不是農學生,就目前來看,僅憑書店裡那一排農業類書籍,她自己想搞出改良種,估計做夢還能更快一點。 然而,沒天賦不妨礙她在古代種上幾株馬鈴薯。 本來想種紅薯來著,無奈這季節不對。 秋末冬初,就是種植馬鈴薯也不一定成功。 拋開氣候的因素,還有土壤問題,門外漢如謝蘊,這次試種土豆,無異於瞎子過河。 但失敗歸失敗,自己種過才能積累經驗不是。 抱著這樣的阿Q精神,謝蘊哼哧哼哧翻好一小塊地,按照農作物種植書籍上的指導,施了些底肥,這才將抽芽的土豆塊放到土裡,正澆水呢,某個東張西望的身影就出現在不遠處。 “小郎君!”謝蘊扭頭,何大已跑到她身邊:“可尋著小郎君了!” 自從孫乾被吊營門,何大就收起那副看好戲的欠揍樣,在謝蘊跟前,更是沒了老兵的譜兒,“小郎君可知,那孫乾也要去雒京了!” 謝蘊藉著張清的手教訓了孫乾一頓,之後沒再把對方當回事,只要對方不來找抽,她懶得伸手。 然而,馬場其他人不這麼認為。 在他們眼裡,她已然與孫乾水火不容。 如今孫乾一有點什麼事,都會有人‘悄悄’來告訴她。 就在今天早上,謝蘊才被迫接收那個王三兒遞來的重要情報——孫乾在馬場旁的小樹林裡,藏了半貫錢,如果自己想要,他可以幫忙帶路。 謝蘊:(╯ ̄Д ̄)╯╘═╛ 她一點都不想知道孫乾在小樹林藏了多少錢,也不想關心孫乾是去雒京還是去東京。 “待孫乾從雒京歸來,必能升回前軍都伯,小郎君,不可不妨啊!” 謝蘊:“我防他做什麼?” 何大不由得道:“孫乾與小郎君可是結下樑子的。” “他欺壓新兵的事,都尉已處罰過他。” 謝蘊的回答,顯然讓何大意外:“可是——” 謝蘊打斷了他:“沒什麼可是的,倘若天天盯著他,我還幹不幹別的事了,做人格局得開啟。” “格,格局?” 何大有些怔愣。 這與自己想的不太一樣。 郡兵大營裡,出身頗好的小將哪個不心高氣傲,開罪了他們,還沒見誰可以在軍中安然無恙。 孫乾寧可去雒京與西涼鐵騎爭命,也不肯繼續留在馬場,不就是怕遭到少年的報復。 何大遲疑:“小郎君當真不追究孫乾了?” 謝蘊將竹勺扔進木桶,覺得有必要宣告自己為人處事的準則:“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犯我,自擔後果,若是再犯——” 何大好奇:“再犯如何?” “直接打死!” 何大:“…………” 馬鈴薯種好了,謝蘊準備打道回府,剛想去拎木桶,卻被何大搶先一步:“我替小郎君拿回去。” 謝蘊又將視線投到他身上,“孫乾要去雒京,你為何不去?” 雖然上了戰場可能身死,若活下來,從敵軍那裡得來的戰利品不會少。 有些紀律差的大軍,還會一路走一路打劫百姓。 就說華夏兩千多年的封建歷史上,真正軍紀嚴明、做到‘凍死不拆屋,餓死不虜掠’的軍隊也就那麼一兩支,然而,均未得善終。 何大侷促一笑,“小人不像孫乾家有老小,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有句話怎麼說來的,好死不如賴活著。” 謝蘊:“……” 古代版鹹魚,謝蘊還是第一次見。 畢竟,偷奸耍滑如劉蟾都開始在她家搞內捲了。 “你不打算娶妻了?” 這個時代,可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