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孃不如與我同往。” 經歷昨晚那一遭,劉玢不放心將母親單獨留在此地。 豎子猛如虎,不是隨口說說的! 那謝廣坤發現他跑了,必然遷怒於阿母! 兒子的孝心,也讓梁姬面色緩和:“你去尋你祖父報信,我必須留下來,要是我一同去了,誰來為你遮掩?那豎子若知曉我們離府,你猜他會不會追上來藉機除去我們?” 梁姬提出的假設,叫劉玢失了面上的血色。 “只要你成功離了府,哪怕被那豎子發現,他亦不敢動我。” 當然—— 這是最壞的打算。 梁姬將一截馬鞭交到兒子手裡:“玢兒你要記住,將本屬於你的東西,拱手讓與他人,並不會得到善待,成王敗寇,所以,你不僅要爭,還要爭贏!” 劉玢自然明白母親的苦心。 他掀袍跪下,朝著梁姬重重磕了個頭。 爾後,起身大步而去! 母親說得不錯。 庶子出身,非他所願,而他,偏偏又是父親唯一的兒子。 既如此,焉有不爭的道理?! …… 姜則的到來,讓這場喪事有了主心骨。 哪怕姜則對這個從妹在夫家後宅的強硬做派頗有微詞,當他踏進佈置妥當的靈堂,親眼看到那口躺著兩人的棺木,也不禁紅了眼圈。 這一刻,他只記得姜氏幼年如何的聰慧過人,還有,姜氏出嫁之日,兄長揹著她出門、其他堂兄弟在旁相送的依依不捨。 姜則再見到謝廣坤,心情是極為複雜的。 這個被他從妹招為女婿、言行略顯粗陋的流民少年,這會兒,正陪著劉媣在棺木前燒紙錢。 照理說—— 跟杳杳跪一起的,該是他妹婿那庶子。 姜則逮了個僕從一問,然後,被告知那庶子病倒了。 “梁夫人說,大公子為救火受了涼,今早就突然發起高熱。” 若非阿大在來的路上就告訴他,是謝廣坤不顧自身安危衝進火場帶出從妹與劉恆的遺體,他只怕真要信了這梁氏的鬼話! 這是覺得劉恆無嫡子、偌大家業就非她兒子莫屬了? 所以,連守靈三日的懶都想偷了?! 謝蘊才趁著旁人不注意、給她岳母燒了一把紙紮的菜刀防身,就聽見劉媣她堂舅在門口罵了一句‘豎子不足與謀!’。 要說劉玢病了,謝蘊是不信的。 謝蘊懷疑他已不在府上。 畢竟涉及遺產繼承,必須找人幫自己一起爭。 至於劉玢是跑回青羊哭鼻子,還是去外頭僱打手,那就不得而知了。 再看小蘿莉慢條斯理燒紙的樣子,顯然是不怕梁姬母子作妖。 劉媣就像知道她的想法,趁著姜則在外頭吩咐事宜,說了一句:“謝郎放心,阿孃自有安排。” 謝蘊倒不怕意外發生。 最糟糕的情況,不就是劉恆的死因被發現。 真要走到了這一步,搶個遺體對她來說並非難事。 姜則前腳到,江主任後腳也歸了家。 由阿大親自駕車送人,謝蘊是放心的,反倒是江主任,坐上馬車,還要掀起簾布來提醒她:“老老實實燒紙,少說話。” 謝蘊:? ?? 兩千石的朝廷官員死在任上,可不是一樁小事。 更何況,這兩千石還是北海郡一把手。 等到晌午時分,營陵城內的豪強士族紛紛上門弔唁。 謝蘊原本還怕缺人哭靈,隨著一位又一位老戲骨的登場,讓她的擔心變成了多餘——營陵的父老,大概是水做的,比岷縣的地主老爺還會哭。 不過,要論真情實感,還得是畢宜。 畢宜被大火燒光全部家當的事,謝蘊已經聽說了。 牛馬半生,歸來仍是韭菜。 打工人誰聽了不跟著物傷其類。 謝蘊燒了一天紙,當晚又得到新任務——姜則讓她明日跟著去門口迎客。 這個工作本是孝子的。 可誰叫劉恆的好兒子一病不起了呢! 喊上謝蘊,完全是姜則沒選擇之下的選擇。 雖說是矮子裡頭拔將軍,翌日一早,當謝蘊換上繡娘連夜趕製的喪服站到他面前,姜則還是愣了一下。 這小子長得不差,姜則是知道的。 只是,瞧著少年清雋的五官,他總覺得有些眼熟。 “你是徐州珩陽人士?” 謝蘊如實點頭:“小子正是。” 姜則又問:“那你可知珩陽謝氏?” 怕少年不好好回答,姜則不由得又道:“我年輕時曾拜在尚書呂公門下,與當今的司隸校尉謝軫謝善讓有過幾面之緣,我觀你面相,與之倒有幾分相似。” 謝蘊想了一想:“大概是因為,好看的人都有相似之處?” 姜則:“……” 行吧! 當他沒問! 謝軫是無子的。 他本懷疑這小子是謝軫的遠房族侄,如今來看,純屬巧合! 世家子弟,豈會如此輕浮?! 謝蘊杵在大門口,跟姜則相看兩生厭地看了一天,臨近傍晚,看這位從舅實在凍得厲害,謝蘊發了一回善心,到大門後脫下靴子,從裡頭取出兩張暖足貼,將這份帶著味道的禮物遞給了姜則。 姜則將東西拿到手上,不免一驚。 “此為何物?”明明不是手爐,為何也會發燙? “放靴子裡暖腳的。” 不用姜則再問,謝蘊就一道說了:“是我從胡商那兒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