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爭鳴聽了眉頭一皺,他們一直在找當年跳進海里音訊全無的韓淵,可是一直也沒有訊息,每次一聽見哪裡傳出什麼魔物謠言,幾個人便要趕過去看一看……縱然覺得希望渺茫得很。
嚴爭鳴心知肚明這一趟奔波又是徒勞,卻依然別無選擇,他嘆了口氣,將杯子裡的梅子酒一飲而盡:“走吧,和李老闆告辭。”
蜀中,明明谷。
快要破曉,程潛才藉口唐軫身體不適,將興致勃勃地和他討論劍法的年明明打發走。
年明明是不使劍的,一般這種低頭看不見自己腳的人都偏向於短一點的兵器,因為比較保險,不知谷主怎麼會這麼熱衷於此道。
程潛感覺年穀主心裡可能住著一個白衣飄飄的俊美少年郎,因此總是對他求之不得的東西魂牽夢縈。
譬如劍……和腰。
一口答應了替谷主到外面供奉的村子裡走一趟,程潛將年明明與唐軫送走,這才獨自回到他閉關了五十年的極寒之地,從懷中取出唐軫還給他的那一小團過往。
他知道自己肉身已死,也知道自己的魂魄機緣巧合地進了聚靈玉,在聚靈玉中被關了數十年才被溫雅真人尋回。
唐軫為人坦坦蕩蕩,當年他以元神進入聚靈玉,是當著程潛的面將他那數十年的死生記憶取走的,如今他終於破壁而出,本來迫不及待想要回來的前塵往事盡在手中,他卻一時間有些近鄉情怯起來。
這些年來,程潛腦中時而會有一些零星的碎片,比如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應該有一把趁手的劍,住的地方應該有一片竹林,或是被褥中應該有摻了蘭花味的安神香等等……
唐軫還給他的這一小團記憶光芒並不濃烈,卻也絕不黯淡,程潛捉著它翻來覆去地把玩了一圈,沒有看到一點裂痕。
淺淡的白光顯得冷冷的,握在手中卻又讓人覺得十分溫暖,在這一片冰天雪地中尤為明顯。
程潛忽而深吸了一口氣,眼睛眨了一下,將走神這片刻工夫凝在睫毛上的霜眨掉,手指才略微一鬆,那遊離在外的過往回憶便好似倦鳥歸巢一樣,比主人更加迫切地沒入了他的眉心。
一時間,少年光陰終於跨過百年的抵死掙扎呼嘯而來,他彷彿一場大夢初醒,心頭每一分不經意掠過的茫然都被濃墨重彩地加持一番,分毫畢現地恍如昨日。
上扶搖,下青龍,執霜刃,落銀刀,荒島上的頓悟,師兄領口的蘭花,聚靈玉中的苦挨……
諸多種種,並非前塵。
等程潛再睜開眼的時候,天光已然是大亮了。他眼眶酸澀得厲害,冰潭生生磨練出了他一顆恍如止水的心,卻沒有攔住百年的思念與眷戀牽扯出的一把歸心似箭。
難怪唐軫和年明明斷定他出關取回記憶就會離開。
程潛站起來走到冰潭水邊,伸手一抓,原本平靜無波的潭水忽然暴漲,在空中凝成了一把冰劍落入他掌中。冰潭旁邊的地面都不亞於千年寒冰,硬得不行,卻抵擋不住這把冰劍的銳利無雙。
程潛一氣呵成地在冰潭旁邊畫了一圈極其複雜的符咒,咒成時,冰劍終於無法承受,被他真元激盪,崩斷成了數節,散落到一邊,竟緩緩地開始融化了——冰潭寒氣被封住了。
為防他走後冰潭無人鎮守,程潛這一道符咒大約能將寒氣封個一二十年,到時候如果那老胖子不會依樣畫葫蘆,他可以親自回來補。
他始終不願意怠慢任何一個對他有恩義的人。
程潛到谷主閣辭行的時候,那對頭天前來求助的祖孫已經被先一步送回去了,只有一個年明明用嫁女兒一樣複雜的眼神百感交集地看著他,提起袖子沾了沾眼角,哼哼唧唧地說道:“這一去,可不知何時能再相見了。”
怪傷眼的,程潛感覺以後還是再也不見比較好。
年明明又道:“日後要是在谷外有什麼不順心的,儘管回來,到時也不必住冰潭了,我讓人給你收拾個洞府。”
程潛心裡驀地一軟,還沒軟到底,就聽那老胖子又道:“我已經跟谷中弟子們說了,日後他們出門遊歷要是被人欺負,儘管報你的名字,小友,你要擔待住啊!”
程潛:“……”
他轉身就走,打算立刻和此地撇清關係,那年明明忙叫住他道:“等等,小友,我還給你準備了一把趁手的劍呢!”
程潛回頭一看,當即感覺眼前一花,好懸沒被閃瞎——只見年穀主手中捧著一把珠光寶氣的劍,劍鞘上竟佈滿了金鑲玉,金鑲玉也就算了,鑲得還是梅蘭竹菊四君子,這四君子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