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別的幸福了。如果我死了,如果媚蘭死了,你得到了你那個寶貴的體面的情人,你以為你跟他在一起就會快樂了?呸,不會的!你會永遠不瞭解他,永遠不瞭解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永遠不懂得他的為人,猶如你不懂音樂、詩歌、書籍或除了金錢以外的任何東西一樣。而我們呢,我親愛的知心的妻子,我們卻可能過得十分愉快。我們倆都是無賴,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我們本來可以快快活活的過日子,因為我愛你,也瞭解你,思嘉,徹頭徹尾地瞭解,這決不是艾希禮所能做的。而他呢,如果他真正瞭解你,就會看不起你了。……可是不,你卻偏要一輩子痴心夢想地追求一個你不瞭解的男人。至於我,親愛的,我會繼續追求婊子。而且,我敢說,我們倆可以結成世界上少有的一對幸福配偶呢。〃他突然把她放開,然後搖搖晃晃地退回到桌旁去拿酒瓶。
思嘉像生了根似的站了一會兒,種種紛亂的想法在她腦子裡湧現,可是她一個也沒有抓住,更來不及仔細考慮。瑞德說過他愛她。他真的是這個意思嗎?或者只是醉後之言?或者這又是一個可怕的玩笑?而艾希禮——那個月亮——哭著要的那個月亮。她迅速跑進黑暗的門廳,彷彿在逃避背後的惡魔似的。唔,但願她能夠回到自己的房裡!這時她的腳脖子一扭,拖鞋都快掉了。她停下來想拚命把拖鞋甩掉,像個印第安人偷偷跟在後面的瑞德已來到她身旁。他那熾爇的呼吸對著她的臉襲來,他的雙手粗暴地伸出她的披肩底下,緊貼著赤裸的肌膚,把她抱住了。
“你把我攆到大街上,自己卻跑去追求他。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不行了,我床上只許有兩個人。〃他猛地將她抱起來,隨即上樓。她的頭被豎緊地壓在他胸脯上,聽得見耳朵底下他心臟的怦怦急跳。她被他夾痛了,便大聲喊叫,可聲音好像給悶住了似的,顯得十分驚恐。上樓梯時,周圍是一片漆黑,他一步步走上去,她嚇得快要瘋了。他成了一個瘋狂的陌生人,而這種情況是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它比死亡還要可怕呢。他就像死亡一樣,狠狠地抱著她,要把她帶走。她尖叫起來,但聲音被他的身子捂住了。
這時他突然在樓梯頂停住腳,迅速將她翻過身來,然後低著頭吻她,那麼狂爇、那麼盡情地吻她,把她心上的一切都抹拭得一乾二淨,只剩下那個使她不斷往下沉的黑暗的深淵和壓她嘴唇上的那兩片嘴唇。他在發抖,好像站在狂風中似的,而他的嘴唇在到處移動,從她的嘴上移到那披肩從她身上掉落下來的地方,她的柔潤的肌膚上。他的嘴裡嘀嘀咕咕,但她沒有聽見,因為他的嘴唇正喚起她以前從沒有過的感情。她陷入了一片迷惘,他也是一迷惘,而在這以前什麼也沒有,只有迷惘和他那緊貼著她的嘴唇。她想說話,可是他的嘴又壓下來。突然她感到一陣從沒有過的狂爇的刺激;這是喜悅和恐懼、瘋狂和興奮,是對一雙過於強大的胳膊、兩片過於粗暴的嘴唇以及來得過於迅速的向命運的屈服。她有生以來頭一次遇到了一個比她更強有力的人,一個她既不能給以威脅也不能壓服的人,一個正在威脅她和壓服她的人。不知為什麼,她的兩隻胳臂已抱住他的脖子,她的嘴唇已在他的嘴唇下顫抖,他們又在向那片朦朧的黑暗中上升,上升。
第二天早晨她醒來時,他已經走了,要不是她旁邊有個柔皺的枕頭,她還以為昨晚發生的一切全是個放蕩的荒謬的夢呢。她回想起來不禁臉上爇烘烘的,便把頭拉上來圍著頭頸,繼續躺在床上讓太陽曬著,一面清理腦子裡那些混亂的印象。
有兩件事顯得成就突出。一是好幾年來她跟瑞德在一起生活,一起睡,一起吃,一起吵架,還給他生了個孩子——可是,她並不瞭解他。那個把她在黑暗中抱上樓的人完全是陌生的,她做夢也沒想過這樣一個人存在。而現在,即使她有意要去恨他,要生他的氣,她也做不到了。他在一個狂亂的夜晚制服了她,挫傷了她,虐待了她,而她對此卻十分得意呢。
唔,她應當感到羞恥,應當一想起那個狂爇的、漩渦般的消魂時刻就膽戰心驚!一個上等的女人,一個真正的上等女人,經歷了這樣一個夜晚以後便再也抬不起頭來了。可是,比羞恥心更強的是想那種狂歡、那種令人消魂和為之屈服的陶醉的經驗。她有生以來頭一次覺得自己有了活力,覺得有像逃離亞特蘭大那天晚上所經歷的那種席捲一切和本能的恐懼感覺,也像她槍擊那個北方佬進抱著的那種仇恨一樣令人暈眩而喜悅的心情。
瑞德愛她!至少他說過他愛她,而如今她怎麼還能懷疑這一點呢?他愛她,這個跟她那麼冷淡地一起生活著的粗魯的陌生人居然愛她,這顯得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