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下這場“運化”的方向,似乎是有所偏移……偏移到“逾越”了一條線,那是曾經讓鴉老為之欣喜若狂的“邊界”,如今,卻是寒懼顫慄。
他想逃走,身形卻莫名地不的使喚。
耳畔轟轟聲響,不是葉半山的鳴雷劍意,而是要深透遼遠得多。
眼前一晃,不知何時,剛剛交戰一直插不上手的帝天羅,已經站起,以緩慢而堅定的步伐,走向九層平臺邊緣,幾乎要邁出……不,已經邁出去了。
鴉老怔怔地看著這一幕,看著本應該在魔潮沖刷下,瞬間化為烏有的帝天羅,靜靜地懸浮在魔潮之中,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過了一瞬。
帝天羅轉過身來,似乎極度空茫的眼神照下。
不知何時,轟轟之音逐漸澄澈,化為高上遼遠的吟頌之聲。
這一刻,地心深淵之中,不見了《聖典》、不見了《太元天魔根本經》,只有深邃無盡的星空,向外擴張,要吞沒九層平臺,吞沒地心深淵,也要把帝天羅吞沒進去。
只剩那對眼睛,成為星空的中心。
鴉老的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之手攫住,張口結舌,不知怎地,雙膝一軟,跪了下去,末法雙翼自他兩肋脫離,化為天魔本體,同樣跪伏在地,瑟瑟發抖。
幾乎被轟上第八層平臺的葉半山,此時展現出劍修的靈動機敏,他沒有去看帝天羅的眼睛,甚至連九層平臺發生了什麼也不關心,只是向後急退。
可在此刻,帝天羅的視線無所不在。
不但“由外而內”,而且“由內而外”,照了個裡外通透。
葉半山驀地發現,自家千錘百煉的劍意,倒似是千瘡百孔——這不是幻覺,而是在更高層次上,真實不虛的事實。
這個“事實”甚至更指向他的情緒意志,一層層剝開“你我”、“內外”的差別,從最陰暗的角度切入,將人心深處最腐爛的部分剜出來,展示給他看。
不可避免,困惑軟弱、自我置疑等等心緒翻湧而出。
可這時候,葉半山卻是笑了起來:
“好像招惹了一個了不得的傢伙……人貴自知,謝謝啊!”
嗆咳與笑聲同起,隨即裂喉暴喝,在嗆出的滿口鮮血甚至至內臟碎末中,他身體衰老加劇,眸光卻愈發地湛然明澈。
這一刻,他不退反進!
“從哪兒去,就滾哪兒去!”
身形化消,唯有劍光如虹,切過九層平臺,向著虛懸魔潮之上的帝天羅強攻過去。
眼看將至半途,耳畔卻聞真文道韻之聲,明月光芒從已化靈光的靈綱劍圖上透出來,將經過的他“照”個正著,剎那間虛空移換,竟是將他強行帶離。
也就是一線之隔,靈綱劍圖光芒黯淡,投入魔潮上的帝天羅手中。
內外聯絡的甬道徹底切斷。
中天明月懸照,卻是半邊陰雲掩上,圓月成了半月。
其內部,餘慈捂住嘴,卻還是止不住鮮血激湧而出。
他利用真文道韻和明月神通,強行從地心深淵撈人,不可避免地與那邊最可怕的力量對撞一記,直接就傷到根本,連帶著心魔大劫也滲透進來,還能站住,都證明他意志堅強。
直至此刻,葉半山半虛半實的身形才顯現出來,餘慈都來不及看具體的傷情,眼前就又是一暗。
無盡虛空深處,似乎有道說不出意味的眼神,投來一瞥。
猛地一個恍惚,他分明看到,真界上空,九宮魔域巨大頭顱的魔眼“睜開”了。
此時此刻,絕不只是餘慈看清楚了。
遠在中南區域的參羅利那,也是心神劇震,龐大的身軀微微下挫,一時蟄伏。
真界上空,八帝魔主法相同時顯化出種種或詭異、或輝煌的神通勝景,之前不管是坐是臥,此時都是站起,微微躬身,肅立以待。
中央泥丸宮之位,黑洞如淵,魔潮幽暗,所過之處,一切靈性光芒都似要消融。
便在這幽暗之中,某對看似空茫的眼睛乍現即隱。
只需一瞥,真界天地間,一切後續可能變化,都盡入眼中,為其掌握。
至此已經足夠,那對眼睛也是無聲消融。
可就是這麼一記,天地間局勢驟變。
億兆生靈莫名窒息、恐懼、一界為之驚怖。
剛剛氣象萬千的“三點共鳴”的格局就此崩毀。
天魔在剎那靜寂之後,便以前所未有的激昂狀態,轟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