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萬萬歲”響起,施玥兒連大氣也不敢出,悄悄地把耳朵豎起來,聽皇帝的反應。
她懷疑以韓慎的武功底子,說不定靠近時便已覺察到了近在咫尺的氣息,也許不知道是她,只當成哪個手腳不乾淨的小監,她很鴕鳥地希望他當著眾官面前,不要當場把她揪出來就好。
皇帝的聲音帶著慵懶軟綿的力度,似乎帶著三分醉意,“朕來了,你們誰有話要說?”
“皇上!”大殿“撲通”跪倒數人,帶頭說話的正是那個王大人,“下官是常州鎮撫王守治,常州遭遇百年大雪,災情告急,下官多次百里加急上書戶部,可是至今仍無答覆,皇上,常州快保不住了!”
“哦?”皇帝不為所動,尾音輕佻一卷,似乎手指朝誰一指,“你呢?”
被點名的官員顫聲道,“回皇上,下官乃通州府衙道臺,通州和常州一衣帶水,因為運河早前遇旱斷流,現在又結了冰,糧食運不下來……通州的災情比常州更重。”
皇帝又接連點了好幾個人頭,內容大同小異,人人涕淚交加,無不是州城危在旦夕,等著朝廷的銀子救急。
忽地清脆一聲,似乎是玉石扳指扣在木質扶手上的聲音,聲音不大,透過固體傳播卻格外清晰,把貼在椅背的施玥兒嚇了一跳。
皇帝輕笑,“你,你,還有你,也是來跟朕哭窮的了?〃
施玥兒忍不住探頭從背靠軟墊的一絲縫隙往外看,官員們頭低到胸口處,大氣不敢出,又低頭看看龍座底下,看不到皇帝的雙腳,她能想象他懶懶半躺在龍靠上,雙眼微眯,笑容嘲弄的樣子,大概官員還沒見過這麼……有個性的皇帝,所以個個一愣一愣的。
“皇上。”氣氛一時陷入僵局,王大人率先開口,“下官冒死擅越直諫,懇請皇上清查戶部何故至今遲遲不撥銀子!”
“是啊,是啊……”眾官一片同仇敵愾的附和。
朱大人急著澄清,“皇上,我早跟他們說明了,不是戶部不撥銀子,是拿不出啊,皇上,去年的庫稅本來就欠收,同西北打仗、安置將士花了多少銀子您是知道的。各州各府除了上繳國庫部分,都有自己的庫銀,地方有難,理應先調撥一部分應急,不能全指望著戶部啊。”
“真是一派胡言,我們拿得出銀子,還用得著千里迢迢跑來京城,地方有難,你戶部不出手,莫非留著銀子自肥?”
“你含血噴人!”“你才是一派胡言!”眾人又鬧哄哄地吵了起來,皇帝也不阻止,一言不發地看了一會戲,看夠了,才饒有興致高聲道,“王守治,你今年貴庚幾何?”
眾人鴉然,王大人愣了愣道,“回皇上……五十有八。”
“每年俸祿多少?”
“白銀……二十兩。”
“白銀二十兩?”皇帝一聲輕笑,“食君祿,分君憂,現在你們的君王沒銀子了,你們該怎麼為君分憂呢?”
“皇……皇上?”
皇帝的手指一下下叩擊木質扶手,“朕沒銀子了,可是你們有,你,王守治,你不是每年有白銀二十兩麼,還有你,你,你,你們都是吃朕俸祿的人,你白拿朕的銀子就是跑來朕跟前哭窮?”
眾官一時啞然。
施玥兒聽得入神,一時忘了自己的尷尬處境,禁不住心裡嘀咕,這是什麼強盜邏輯,這點銀子對巨大的缺口來說又頂什麼用?
皇帝話風一轉,“王守治,你五十有八,可有子嗣?”
王守治顫聲道,“回……皇上;下官只有一女。”
“聽說你去年花了三百兩銀子買了一個如花似玉的青樓女子,怎麼,花了你十多年的俸祿娶的小妾,還未一舉得男麼?”
“皇上……”王守治的聲音透出驚恐。
皇帝不徐不疾道,“宋添宋大人,幾月前朕微服出宮,恰好碰上你的宅子大排筵席,你的新宅子真是氣派,讓朕好生開了一回眼界,那天朕來不及恭賀你喬遷之喜,改天定親手御書牌匾一副送到你府上。”
“皇上……臣、臣不敢……”
“陳大人。”
“臣、臣在。”
皇帝不知抓起了什麼器皿把玩,一種似是指尖刮盆底的聲音在大殿裡迴盪,聽來格外的刺耳。“聽說前年先皇抄了賀州數百官員的家,你是監守欽差?”
“是、是。”
“你手下的人統算過,這一百多號人至少貪墨兩百萬兩銀子,結果上繳到國庫只有不到八十萬兩,而你陳永壽,上報說銀子都被他們轉移了,你找不到,所以一百二十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