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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看啊,快來看,西門金龍死啦……”他也許看到了在杏樹後藏

頭露尾的我,也許根本沒有看到。月光下的杏樹和斑駁的杏花製造出令人目眩的

光芒。西門金龍的突然死亡也許是這小子有生以來最先發現的、最值得向人們傳

播的大事。他不屑於對著杏樹訴說。他邊跑邊嚎,中途還因為踩在一堆豬屎上摔

了個嘴啃泥。我尾隨著他。相對於他笨拙的步伐,我就是一個練過草上飛的武俠

高手。

屋子裡的人聞聲而出,月光使他們顯得面色青黃。屋子裡沒有解放的嚎叫之

聲,說明他已經被藥物麻翻。寶鳳用一塊酒精浸過的棉球按著腮幫子,那是被適

才炸裂的燈泡碎片割出的傷口。這傷口痊癒後,留下了一個隱約可見的淺淺的白

疤痕,記錄著這個混亂不堪的夜晚。

人們跟隨著莫言,有的跌跌撞撞,有的歪歪斜斜,有的慌慌張張,總之是一

團混亂地往機房這邊跑來。莫言在頭前引路,一邊跑,一邊歪著身子對身後的人

誇張地、炫耀地描述著他看到的情景。我感覺到了,無論是西門金龍的親屬,還

是與西門金龍沒有血緣關係的人,都對這貧嘴碎舌的小子感到了厭惡。閉上你的

臭嘴吧!我往前疾馳幾步,隱身在一棵樹後,用嘴巴從泥土中拱出一塊瓦片——

因太大咬成兩半——用右前爪的趾縫夾起來,後腿用力,站起做人立狀,然後覷

著莫言那張明晃晃的彷彿刷了一層桐油的臉瞄了個親切,隨即身體前僕,使前蹄

獲得慣性,順勢把瓦片擲出。但我忘記了計算提前量,我擲出的瓦片沒有打中莫

言的臉,卻正中了迎春的額頭。

正應了兩句俗語:“屋漏偏遇連陰天”,“黃鼠狼單咬病鴨子”。瓦片與迎

春的臉撞擊時發出的聲音令我心頭一懍,古舊的記憶被瞬間啟用:迎春啊,我的

賢妻!今天晚上,你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兩個兒子,一個瘋了,一個死了,女

兒臉上也受了傷,而你又受到了我狠命一擊!

我痛苦至極,發出一聲長長的號叫。我把嘴扎到地上,悔恨交加使我把那塊

沒及投出的瓦片咬得粉碎。我看到,就像電影裡慣用的高速攝影拍攝出的畫面一

()

樣,迎春嘴裡發出的慘叫像一條銀蛇在月光中飛舞,而迎春的身體卻像一團人形

的棉絮一樣往後倒去。你們不要以為俺是一頭豬就不懂得什麼叫高速攝影,呸,

這年頭,誰還不能當個導演呢!配上一個濾光鏡,高速攝影,推,拉,全景,特

寫,天地變化,那瓦片與迎春的額頭碰撞的瞬問破裂成數片,飛向不同的方向,

血珠子隨後飛起。搖,展示眾人張大的嘴巴和驚愕的目光……迎春躺在地上。娘

啊!這是西門寶鳳的喊叫。她顧不上自己臉上的傷口,壓扁的棉球落在地上。她

跪在迎春身側,藥箱子摔到一邊。她用右胳膊攬住迎春的脖子,看著迎春額頭上

傷口,娘啊,你這是怎麼啦……是誰幹的?洪泰嶽怒吼著,朝瓦片飛來的方向撲

過來。我沒有躲閃,儘管我可以轉瞬之間消逝得無影無蹤。這事我辦得笨拙,盡

管是好心辦了壞事,但我也甘願受懲罰。儘管是洪泰嶽先起意搜捕暗中扔瓦片傷

人的壞蛋,但最先跑到杏樹後邊發現我的卻並不是他。他已經老了,骨節生了鏽,

失去了敏捷和靈活。最先躥到樹後發現了我的依然是那討厭的莫言,他那野貓一

樣靈活的身體和他那幾近病態的好奇心配合得無比默契。是它乾的!他驚喜地對

身後蜂擁而至的人們宣告著他的發現。我僵硬地坐著,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嗚嚕,

表示著我的悔恨之意,準備接受人們的懲罰。我看到眾人那些被月光照亮的臉上

都浮現出困惑的表情。我敢肯定是它乾的!莫言對眾人說,我親眼看到過它用爪

子夾著一根樹枝在地上寫字呢!洪泰嶽重重地拍了一下莫言的肩膀,嘲諷地說:

“爺們兒,你看沒看到過它用爪子夾著小刀,給你爹刻了一枚圖章,刻的還是梅

花篆字?”

莫言不識好歹,還想饒舌辯解,孫家老三狗仗人勢地撲上來,擰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