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忙趕出去喚回巧姐、豐兒。那豐兒惶恐請安。那巧姐兒行完禮,便撲進邢夫人懷中,甜甜的連叫奶奶。邢夫人少不得摩摩他的頭頂,說了聲“乖”,就揮手讓豐兒帶他去了,又撣自己衣服。
那賈珍到了榮府,卻先去給賈政王夫人請安,講出賈璉要休王熙鳳並將平兒扶正一事,只說王熙鳳多年不能生育男嗣,且吳新登案牽出他私放高利貸的大弊,並不提那審官以藏匿甄家罪產訛詐銀兩事。王夫人聽後大驚,不敢先說話,只看賈政眼色。那賈政聽到子嗣話題時尚心平氣和,及至聽到違例取利且造成連環債務時,不禁將桌案一拍,厲聲道:“豈有此理!”王夫人便知大勢已去,難以挽回。
賈珍到了賈璉住處,先給邢夫人請安。邢夫人道:“你來得好。只是今天的事情,最好多個見證。”因命平兒:“你不用自己去,吩咐個人進園子去,請珠大奶奶過來,就說我在這裡等他。”平兒忙去喚人傳話。
且說那豐兒帶著巧姐兒剛到稻香村沒幾時,就有人來傳話,道邢夫人在璉二爺處坐等珠大奶奶,李紈甚感意外,問豐兒:“那大太太從未召見過我,今日卻是為何?”豐兒道:“我也難說。只是大太太今日格外嚴厲。”巧姐兒卻笑嘻嘻的說:“奶奶說我乖!”李紈因對豐兒道:“那我們就一起過去吧。”那傳話的丫頭卻道:“平姑娘說,就讓豐兒帶著巧姐兒在大奶奶這邊吃了飯再回去吧。”李紈道:“越發離奇了。平兒真這麼說的麼?二奶奶卻又吩咐了什麼?我這裡的飯太清淡,巧姐兒吃了如何長肉?”彼時賈蘭園子裡習射回來,手裡拿著弓箭,巧姐兒只躲在豐兒身後,怯怯的望著。李紈遂囑咐素雲、碧月等好生招待巧姐兒,像給賈蘭專燉一碗紅燒鹿肉一樣,也給巧姐專燒個蟹黃獅子頭。自己一邊琢磨著一邊出園子往鳳姐那院裡去。
李紈到了賈璉那邊,進屋只見鳳姐兒已跪在邢夫人面前,邢夫人見李紈到了,道:“有見證,更好了。”就讓族長賈珍念那休書。寫得甚簡單,無非不育男嗣、理家虧空兩條。唸完休書,又宣佈且將鳳姐兒與那平兒換一個過子,平兒今後是二奶奶,鳳姐是通房大丫頭鳳姑娘。李紈想起那年鳳姐過生日鬧出風波打了平兒後,他為給平兒抱不平,脫口而出的那些話,原不過是一時情急,沒想到竟讖語成真,心裡不是滋味,卻也不敢輕易開口說什麼。邢夫人喝令鳳姐兒站起來,平兒猶要去攙扶,邢夫人一瞪眼,平兒忙站開。那鳳姐兒站起來後,面色竟甚平靜,眼中也不見淚水,伸直腰身,道:“大太太,珍大爺,璉二爺,珠大奶奶,平二奶奶,鳳姑娘給你們請安。這是我命該如此。想起當年蓉大奶奶一句話——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我是改不了性情也改不了命。我命中無兒,憑此一項,就該休掉。從今日起,我燒高香拜真佛,祝禱平二奶奶早生貴子!只是那放貸等事,貪心是有的,那些利銀自己留下不少,卻也畢竟用了不少在老太太壽辰及府裡排場上,還望鑑查!”邢夫人便斷喝:“找掌嘴!你那些私房,統統交出來!你以後再敢如此頂撞,只把你罰入圊廁!”賈璉就將府裡麾下人等召集到院裡,當眾宣佈,要大家從即刻起喚平兒二奶奶,那旺兒夫婦罰到馬棚勞作,鳳姐其餘陪房及丫頭婆子等均劃歸平二奶奶,以後回事皆由平二奶奶定奪。
邢夫人、賈珍、李紈等走後,鳳姐兒就搬到南邊院門旁小屋去住,賈璉當晚就和平兒在正房歇了。那晚府裡議論紛紛,連賴大夫婦亦說:“這口一時可怎麼改得過來?那平二奶奶見著就只叫二奶奶罷了,只是那王熙鳳,見著難免不從嘴裡溜出個二奶奶來,誰習慣叫他鳳姑娘?”林之孝夫婦回到傢俬下議論道:“那王熙鳳跟平兒,本是一條藤上的,原來跟平兒說了就省得跟王熙鳳說了,今後怕也還是跟王熙鳳說了,也就算跟平兒說了吧。”“其實不過是璉二爺跟那個去親熱的事情罷了。管他筋痛,咱們還是該怎麼對付怎麼對付吧。”
那賈政本不管家,跟王熙鳳、平兒從不過話,無所謂。卻難壞了王夫人。好在平兒心地純正,倒去跟王夫人說:“您該怎麼著還怎麼著。不過是當著人別叫他二奶奶就是。即便叫了,也沒什麼。”寶玉聞說此事,笑道:“人還是那個人,改個叫法又能怎樣?我從來叫他鳳姐姐。”寶釵心中有看法,只是不動聲色,說話時,儘量用別的辦法表達,既不喚出平二奶奶來,也不道出鳳姑娘來。最幸災樂禍的是趙姨娘,事發後,他指使小吉祥兒:“去!給我把鳳姑娘叫過來!我有話吩咐他!”小吉祥兒去了回來說:“平二奶奶聽見了,道有什麼事,請姨奶奶過去跟他說,他親自辦理。”趙姨娘就啐一口道:“我早晚拿他消遣!”賈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