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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露詫異,訝然地盯著我,面色陰晴不定。我將身子略微湊近他,聲音壓得更低:“公子賑災,何須計較他人賞識,難道不可為自己日後創立霸業收攏人心麼?”
十年後,他在段業、沮渠蒙遜舉兵反叛呂光時響應,便是在找機會。他被段業封為敦煌太守,不過段業無能,根本控制不住他,李暠在敦煌勢力越來越大,終於在公元400年自立為涼公,史稱西涼,是十六國之一。而那時,他已經五十歲了。
他噌一下站起來,瞪著我,胸膛有些起伏。我拿起茶盞抿一口,鎮定地迎上他喜怒難辨的雙眼:“這些,皆是法師與妾身閒聊時所說。妾身賣弄,讓李公子見笑了。”
他轉著眼珠,對我看了半晌,鄭重一揖:“難怪夫人能摒棄俗見,與高僧結得姻緣。法師的大智量,真乃莫測也。此處非說話之地,夫人若信任在下,請隨李某入後堂。”
我興高采烈地從李府出來,一路向我的施粥點走去。災民們大都來自敦煌、酒泉一帶,正是日後李暠割據的地方。呂光父子無道,在這場饑荒中不施與任何援手,遲早會徹底失去民心。此刻賑災反而是個機會,為日後的民心相背打下基礎。李暠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我略說了幾句,他便點頭答應施糧賑災。與我商議了一番具體事項,便放心全權交與我處理。
我正開心地走著,聽到身後有人叫:“公主!”
自從來到姑臧,已經沒人再叫我公主了,除了一路與我們一起來的幾位。回頭,果真看到身穿鎧甲的杜進帶著幾個隨從大步朝我走來。看來,他又要出征了。
“正要去尋公主,不想在此得見。不知杜某可有幸請公主喝杯茶?”杜進對我抱拳一揖,鎧甲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光。
我被杜進請進一家茶樓。因為災荒,客人稀少。在靠窗的雅間坐下,杜進虯髯橫生的臉表情真摯,語氣誠懇:“聽說法師與公主傾盡自己財物賑濟災民,杜某實在既佩服又慚愧。”
我口裡謙虛應答,心下卻還是疑惑,不知杜進單獨來找我是何意。他溫厚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個袋子,交到我手上:“這是杜某的一點心意,希望能幫到法師。”
趕緊道謝,接過有些沉甸甸的小袋子。
“還有,這是杜某購得的一處房產,在西門大街附近。雖然不大,內裡器物還算齊全。”他從懷裡掏出一串鑰匙,放到我面前,“杜某出征在即,不知何日歸來,也無暇打理此處。如法師與公主不棄,這屋便交與你們,但住無妨。”
我有些不解,我們不是被呂光安排住在宮裡麼?為何要送我們房產?
杜進看到我眼裡的疑惑,嘆了口氣:“今日早朝,涼王為此次平叛分撥糧草,糧官稟報尚有部分餘糧,法師便要涼王賑災。涼王不肯,法師與涼王爭執甚大。涼王一怒之下,將法師逐出王宮。”
我大驚,趕緊問:“法師有沒有怎樣?他現在何處?”
“涼王本來盛怒,終被百官勸阻。只是責令法師今日搬出王宮,不得再幹朝政。法師此刻,該是在居所收拾行裝。”
我噓出一口氣,看著眼前的鑰匙,有點躊躇。
杜進雙手一揖,言辭懇切:“杜某得法師夫婦相助甚多,早思報答。但若直接交與法師,怕法師心性,不會接納。故而來尋公主。”
將鑰匙再推近些,虯髯微顫:“姑臧城內佛法不興,只有些許破敗小廟。法師住那些地方,真真委屈了。法師自己的錢,還是留著接濟災民罷。”
我思量一下,接過鑰匙,口裡萬般道謝。杜進說的沒錯,羅什高傲的性子,不會接受這樣的饋贈。可是,我們自己的錢,有更大用途,的確支撐不起買房這麼大項的花費了啊。
那天我先回粥點,把事情交代給呼延平和段娉婷,告訴他們我已經找到了更大的支援,明日便有更多糧食。然後我趕緊回去。
果真看見羅什在收拾行李,櫃子裡的衣物凌亂地攤在床上。他眉頭緊鎖,一直定定地思考什麼。疊了一件衣服,又會無意識地開啟。所以疊了半天,衣服依舊亂七八糟。我上前接過所有收拾的活計。他不會做家務,讓他再繼續做下去,只會越來越亂。
含糊地告訴羅什,杜進轉手給我們一處房產,只需帶著隨身物品既可入住。一邊收拾一邊安慰他,我們能離開王宮也好。現在呂光忙著四處救火,不會再每天緊盯著他,他反而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等我收拾完,他已經完全回神,臉色也平緩了不少。出宮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