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方開,四人一馬飆風般衝進城外原野。
如此夜奔,漸漸的四人戾氣漸去,勝負之心也平,疾走的風味卻一點點開始洋溢。只見漫天星斗,半鉤明月,路旁兩側高山青黑如小憩的巨獸,一條灰白山路如白練蜿蜒。夜風穿過四人的衣衫,將秋暑之氣輕輕帶去,腳步聲、馬蹄聲湊成一個個急促緊湊的鼓點,嘚嘚嘚嘚將無窮無盡的精力注入四人體內。堅硬的山路將他們高高彈起,耳邊的空氣被扯成一道道悠長的風嘯,腳下的風漸漸凝形,如流淌的河水。
四人噼裡啪啦地踩水而去,濺起的水花打溼了他們的眉眼,四人縱聲而笑,一起一落間便如跑過了千山萬水。身後似有追兵,可是追上了又如何,追不上又如何?這般御風而行的好處,能享受時,便要盡情享受。
遠處的天邊漸漸露出些魚肚白,山路兩側的樹木次第現形,四人身上汗氣蒸騰,跑了個興高采烈。突然間,前邊山坡上金光閃處,一輪紅日跳將出來。四人止步勒馬,只見陽光漫灑,倏忽間如萬箭穿身,將各人照了個剔透。回頭看時,只見彼此紅面金身,奔走時的熱氣翻上來,大汗騰騰而下,雖然口乾舌燥,卻是神清氣爽,胸臆之中豪情萬丈。
李響駝背垂首,一口一口地喘,最後索性兩腿一攤,翻倒在地,四仰八叉地扯開衣襟。葉杏有氣無力地來踢他,李響捱了兩腳,上氣不接下氣地傻笑。葉杏踢得兩腳,腿一軟,跪倒在地,順勢也坐了下來。那常自在掙扎著在路邊坐下,將毛裘下襬翻上來抖動扇風。
四人中只有舒展騎馬還有餘力,這時在馬上笑道:“再跑啊,一個個跑得跟狼追似的……”葉杏兩手撐地,喘息道:“不行了……不行了……”
李響躺在地上呼呼看天,忽然間想起常自在,回過頭來對他道:“這位兄弟的功夫好怪,不少師父教過呀!”常自在微笑道:“什麼都學,什麼都沒學好。”李響三人大感興趣,連聲追問。
常自在笑道:“我來自關外草原,出身稍稍有點兒古怪:不知父母,是狼群將我帶大的。”舒展正在倒氣,聞聲幾乎嗆到:“這……這才算‘有點兒’古怪麼?”
常自在微微一笑,露出兩枚尖尖的犬齒,道:“後來大概是四五歲時,我第一個老師‘狼牙神馬’常飛與我的狼群遭遇,將我搶了出來,起名叫常回。大概是說想讓我回歸人群的意思。那時我吃生肉,喝鮮血,不會說話,不懂事,連自己到底多大都不知道。從此他便教我讀書寫字,練武強身。”
葉杏道:“啊!狼牙神馬!據說他靠胯下駿馬、掌中狼牙棒,縱橫關外。雖是漢人,但是豪爽慷慨,深受牧民愛戴。你方才的狼牙棒就是他教的了!”
常自在點頭道:“不錯!我與他生活了五年,但是大概在我十來歲的時候,他有個朋友來拜訪他。兩人是多年的至交,喝醉了酒就切磋武藝。我一直以為常老師是整個草原、整個天下最厲害的人,但是那次切磋,他們動手五次,常老師都輸了。而他那位朋友使的不是狼牙棒,而是一塊長長的薄鐵,一邊很厚,一邊磨得很銳……”舒展一呆,聽得耳熟,道:“刀?”
常自在反手在毛裘下拔出破冰刀,微笑道:“不錯,正是刀。那個人,也就是長白山破冰屠龍刀法的創始——杜驊。當時我看見他的刀、他的刀法,簡直被嚇傻了,然後,我就被刀那種不同於狼牙棒的鋒利迷住了。所以我就不要常老師了,非得跟著杜驊走不可。開始時,兩個老師還不同意,並且暴跳如雷,但是後來常老師卻同意了,只罵了我兩句養不熟的狼崽子,便拜託杜老師,全力授我刀法。”李響讚道:“常飛!好漢子!”
常自在笑道:“不錯,等到我後來長大,才知道自己當初的要求多麼過分。後來我專程向常老師賠罪,常老師卻說,當時我天真爛漫,所提的要求完全出於對強者的欣賞,並無不妥。總之,後來我就和杜老師學了兩年刀法。學到第三年上,漠河寄情叟來訪,我又被他的春水劍吸引住了,於是又拋棄了杜老師,去求寄情叟。”葉杏苦笑道:“你這人!倒是任人唯賢呢……”
常自在不以為恥,傲然道:“因有前車之鑑,這回杜老師很容易就同意了,並幫我轉拜寄情叟門下。我學了一年春水劍,又迷上了鞭法,學了半年鞭法,又迷上了暗器,學了十個月暗器,又去學地趟盾牌刀。總之,在十幾年的時間裡,關外武林五家七派十九門的功夫,我都有染指!並給自己改個名字,叫作常自在。”舒展倒吸一口冷氣道:“這麼說來,你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李響在旁冷笑道:“他若把所學功夫的門派砍掉六成,再勤加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