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賴著不肯走。鍾珊玟的鋼琴是仙樂門的聖器,除了她自己。沒人可以觸碰,連身為老闆的顧一帆都不行。對於小豆子來說,這個可以發出美妙旋律的龐然大物充滿了和神秘。
“不行。”
“為什麼?”
“我工作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邊打擾,一旦分神。就容易出錯。而我現在不允許出錯。”鍾珊玟將直尺平行地放在鍵盤上,檢查是否有檔木變形引起琴鍵凸起。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
小豆子只好嘟著嘴走開了。
鍾珊玟沒有心思顧慮一個小小鋼琴家的心思,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這臺黑色的精靈上。一架鋼琴有將近九千個零件,任何一個細微的鬆動或錯位都可能對鋼琴的音色造成影響。不過歸根結底,鋼琴的發音只有三個基本要素:琴絃,打擊槌,音響板。鋼琴演奏時,演奏者的手指按動琴鍵,帶動琴槌敲響琴絃,從而使雲杉音板則發出飽而均勻的共鳴。
鍾珊玟將那個琴鍵按了按,琴鍵的力度很穩定,沒有鬆動和失衡的情況。她皺了皺眉,如果打擊槌出了問題,那就得把打弦機卸下來了。她想了想,決定先檢查一下琴絃。
事實證明,她的這個決定是正確的,這根琴絃的纏絲斷掉了。
鋼琴的琴絃有裸鋼絲和纏弦兩種。高、中音琴絃是裸鋼絲,而低音琴絃由鋼絲加上紫銅纏絲製成,同音弦組中又分單雙根兩種形式。三根弦為一個同音弦組的弦則大都是裸鋼絲。讓鍾珊玟頭痛的是,這偏偏是一個低音區的雙弦鍵。和簡單的裸鋼絲更換不同,纏弦銅絲的規格有幾十種,長度直徑各不相同,一旦斷了,就必須去專業工廠定製。現在的上海,定製這樣的琴絲怕是有些困難了。在那之前,她必須保證今晚的演奏。
一根琴絃斷了,另一根琴絃自然也產生了鬆動。鍾珊玟將斷絃解下,隨手揣到了口袋裡,準備留著它作為樣本去工廠定製。接下來,她用鬆動的琴絃在掛弦釘處靈巧地打了一個環套,扭成了麻花扣,又剪斷了多餘的弦,將環套掛在掛弦釘上,再放回琴橋,扭緊音釘。這樣一來,雖然音量小了些,這根琴絃卻依然可以使用。
做這一切的時候。她全神貫注。每一個動作都輕柔而協調,充滿了難言的韻律之美。
輕吁了一口氣,他習慣性地敲了下音板,聆聽那泠然的嗡鳴。
“小玟——”甜美的呼喚在對面響起,一個婀娜的身影搖曳著穿越舞池,向她走來。
那是思思,仙樂門最紅的舞女,她最好的朋友。
“來得怎麼早?”鍾珊玟隨口說著,將琴蓋輕輕合上。仙樂門的晚舞雖然七點鐘就開始,可那時進場的舞女一般都是姿色平平的所謂“湯糰舞女”。像思思這樣的紅舞女一般都要八點鐘以後才會進場。…;
“昨天榮老闆在他華新公寓的新家開party,我多喝了幾杯,一直睡到中午才醒。下了雨又沒法去逛街,一個人閒得發慌。就來上班了。”思思貼到她懷裡,宿醉的氣息夾雜著淡淡的艾佩芝香水味兒,慵懶迷人。今天她穿了一身珍珠毛的大衣,裡面是一身墨綠的金絲鳳紋旗袍。雖然天氣很冷,她卻依然穿了絲襪。作為仙樂門最紅的舞女,思思身上的每一絲色彩都意味著時尚和華麗。她一身雪白穿在身上,宛如開倦了的瓊花。
“榮家的榮寶公司剛剛虧了二十萬,他哪來那麼好的興致搬家?”剛才思思提到的榮老闆是榮寶公司的榮義弘,一個精明到了骨頭裡的大胖子。令人驚奇的是,這個看起來俗不可耐的胖子最喜歡的竟然是貝多芬。每次鍾珊玟彈起那些奏鳴曲時。他都會淚流滿面。
“聽說最近接了一大筆藥材生意,又起死回生了。”
“大生意?和誰?”鍾珊玟敏感地問了一句。
“我怎麼知道?我對他的生意經沒興趣。”思思擺了下手中的蕾絲手套,纖細的手指在琴鍵上點了點:“琴又壞了?”
“這琴缺乏保養,很多零件都要換了,可這裡卻根本沒有備件。沒辦法,只能對付著用了。”
“要不,我和盧上校說一聲,讓他想想辦法。”
“不必了,這點小事麻煩他,不太值當。再說了。他也不懂鋼琴。”
“做人幹嘛那麼死板?你不是常說,音樂是誰都能聽懂的嗎?”
“他們的腦子裡光想著打仗,音樂又不能阻止戰爭。”鍾珊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他感興趣的是榮義弘的大生意。豐升藥行和榮寶公司同時有動作,這僅僅是巧合嗎?如今戰況激烈。國內藥品緊缺,除非是花大價錢。否則不可能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