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嘗謂綺色佳為‘第二故鄉’,今當別離,乃知綺之於我,雖第一故鄉又何以過之?……此五年之歲月,在吾生為最有關係之時代。其間所交朋友,所受待遇,所結人士,所得感遇,所得閱歷,所求學問,皆吾所自為,與自外來之桑梓觀念不可同日而語。其影響於將來之行實,亦當較兒時閱歷更大。”更值得胡適感念的是,“……綺之人士初不以外人待餘”,而胡適呢,“餘之於綺,雖無市民之關係,而得與聞其政事,俗尚,宗教,教育之得失,故餘自視幾如綺之一分子矣。今當去此,能無戀戀?昔人桑下三宿尚且有情,況五年之久乎?”
到了哥大的胡適即註冊進入哲學系的研究部,此時,胡適讀研已經兩年了。胡適是在1913年就完成了本科的學業,儘管按規定直到1914年夏才舉行畢業典禮。於是畢業前一年和畢業後一年,胡適在康乃爾讀了兩年的研究生。從1915年到1917年,胡適在哥大又讀了近兩年,前後讀博一共費時四年。後兩年的哥大生活,給胡適留下了至深的印象,以至晚年胡適哥大頻頻在口,如同說北大一樣,生活五年的康乃爾因其以上的原因,反倒很少提及。
提及哥大,不能不說它同中國的關係。據時在美國國會圖書館的袁同禮先生統計,到1960年為止,哥大授予中國人的博士學位居全美之冠(203名),後來查實比伊利諾大學少一名。當然,數量並不足以說明問題,關鍵還在於哥大的博士回國後的表現。何炳棣先生當年清華畢業後,準備留美,這裡就有一個擇校的問題。他請教他的老師雷海宗先生,雷認為有四個學校可以選擇:哈佛、哥倫比亞、芝加哥和伯克萊的加州大學。而和何家有世交的清華教授趙守愚則一直鼓勵他國內考清華,去國選哈佛。這不僅他自己哈佛畢業,而且他這樣分析:就全美來說,物理學是芝加哥居首,醫學是霍普金斯,至於從綜合角度,大多數還是哈佛領先。然而,何炳棣亦師亦友的學長伍啟元、一位留英回來的清華經濟學家卻力主何炳棣選哥大。他的分析極具說服力:“在中國高知中,再沒有比哥大校友更顯赫的呢。試看:外交界哥大校友以顧維鈞、蔣廷黻為最;哲學方面有胡適之、馮友蘭、金嶽霖三巨頭;教育界有蔣夢麟、張伯苓(訪問研究生)、張彭春等;政治學方面有張奚若、陳之邁等;經濟及財商方面人才甚多,要以馬寅初為最傑出,”也就是說,“哈佛當然造就出不少學者和專才,但哥大替20世紀中國造就出不少‘領袖’人物——這是哥大與其他美國著名大學不同的地方”。 這一席“真切透徹”的話,終於使得若干年後,哥大博士花名冊中,又多了一個何炳棣。更有意思的是,哥大似乎不獨為中國知識界添了許多知識領袖,似乎它還是個跨國現象。1950年代,當胡適在給唐德剛做口述時,說到自己在哥大居住的大樓,說:“我們今日查一查當年居住的中國留學生,應該也是一件蠻有趣的事——許多當年的學生後來在中國政界和文教界都是知名人物。”於是胡適舉了些例子,包括上面沒有提及的宋子文和孫科。於是,唐德剛在文後加注:“美國的哥倫比亞大學是專門替落後地區製造官僚學閥的大學。50年代末期哥大校長寇克(Granson Kirk)訪問中東,所過之處,哥大的校友設宴勸迎。筵席上座,在不知者看來,往往以為是各該國內閣官員商討國是的聚餐會。所以胡適的學生時代住在哥大三大宿舍的外國留學生,回國後‘抖’了起來的,不獨華人為然也。”
如果說胡適在康乃爾時代主修哲學,副修英國文學和經濟,另外還副修一門經濟理論;那麼,在哥大,他除了跟杜威主修哲學,副修的兩門是政治哲學和漢學。胡適晚年回憶起年輕時的讀書生涯,還是哥大的回憶比康大的多。說及康大,胡適並不掩飾自己的難堪。那時選修經濟理論的老師是約翰遜教授,胡適感到奇怪,為什麼跟老師上了兩年,這門課卻一無所獲。胡適認為,如果不是這門課有問題,有問題的就是自己了。然而,在約翰遜指導的學生中出了著名的經濟學家,因此,胡適終於認為,這門學問顯然沒有毛病,是自己心理上有點失調。轉而談到哥大教授時,胡適給我們排開了不同凡響的教授陣容。津津有味的胡適指點人物,笑說各教授的特點,其中一個叫吉登斯的名教授相信能給我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三十七 杜威 哥大 博士Ⅱ(2)
如今事隔四十餘年我還記得他上第一次課時的開場白。他說:“積三十
年教書之經驗,餘深知教書的不二法門便是教條主義!”他接著便解釋
說,“一個鐘頭的課,實際上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