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範奚拍著桌子道:“好!醉鄉里再去見先生!”
程世煥卻自嘲起自己的生意人身份:“我是愧對先生啊,堂堂聖賢徒,卻一身銅臭,rìrì逐利……”
王彥中該是一直壓著心緒,此時發了豪xìng,呼道:“志奇你有何愧!?明珠蒙塵,是這世道有愧!向道之心仍在,便是先生的弟子!”
範奚也道:“子美說得是,你是自頹了。來,飲盡這一碗,為天理而祭!”
咣噹,瓷碗碰撞聲響起,此時王衝才知三人都是程頤的弟子,而且是趁著程頤在涪州時拜的師。
三人一邊痛飲,一邊追憶十多年前的往事。那時他們都還年輕,意氣風發,向學之心熾熱。聽說程頤被貶到涪州,與蜀人譙定譙夫子在長江邊上的北巖山普淨院寫《伊川易傳》,三人便連袂去了涪州,投在程頤門下進學。
再說到當時蜀士求學者芸芸,而程頤又是編管之人,學術也被禁,他們難得程頤耳提面命。只能暗中抄得程頤的著作,自相修習,再抓著空隙跟程頤請教一二。王衝愕然,原來不是嫡傳弟子啊,那王彥中收王世義和鄧衍時,為何還扮出一幅真傳模樣?
稍稍一想,一股暖流悄然蕩起,那當然是王彥中為了收兩人的心,故示莊重,還是為了給他王衝擦屁股。
聽得王彥中唏噓道:“去時大郎還在,回家時……唉,桂娘也是在那之後傷了身心,真是有負桂娘。”
範奚嘆道:“男兒志在四方,遊學自不能免,桂娘從沒怨過你。要說有憾,大哥和金娘……唉!”
桂娘正是王衝的母親,而金娘是王衝的姨母,而範奚所說的大哥,又是王衝的大舅範廖,字信中。
說到範廖,範奚鬱郁滿懷,程世煥安慰道:“信中雖在汴梁,卻只是個微末小官,絕非佞輩,當是別有懷抱。”
範奚哼道:“別有懷抱!?也不至於十年都不歸鄉看一眼,連封家信都沒有!”
王彥中也勸道:“黃魯直歿於宜州,信中一直陪著,之前金娘已歿於途,該是傷心至極。自覺有愧於你,才不敢開口,你就該主動問候他才對。”
範奚卻聽不進去,還在嘀咕什麼,王衝沒聽清楚,他已被“黃魯直”一名驚住,黃庭堅!?聽對話所述,姨母金娘嫁了黃庭堅,這麼一算,自己跟黃庭堅竟然是親戚!?
想想自己rìrì照著黃庭堅的字帖臨摹,這個名字是高山仰止,從沒想過跟自己有什麼關聯,現在卻成了親戚,王衝一時心胸激盪。即便早前有可能入族王相公家時,都沒這麼激動,這畢竟是貨真價實的血緣之親啊。
第二十七章歷史之網
【今天兩更,王衝即將投身這個時代,開始搏浪之旅。】
說到黃庭堅,三人的話音低沉下來,程世煥道:“當年我去宜州,與信中送黃魯直靈柩歸鄉,信中rìrì垂淚不止,字字不離黃魯直。黃魯直被趕出崇寧寺,連民居都不可宿,只得尋了城門樓容身。一rì正逢綿雨,他去城門樓時,見黃魯直把腳伸出柵欄,以雨濯足,見得信中,黃魯直笑言道:‘信中,餘平生無此快也!’”
“千林風雨鶯求友,萬里雲天雁斷行,別夜不眠聽鼠齧,非關chūn茗攪枯腸……”
王彥中深沉地吟著,再長長一嘆:“這是黃魯直送走兄長後留下的詩,信中說,也是最後一首詩。信中是至xìng之人,黃魯直之歿,他已哀莫之心大於死。”
“山谷之歿,天下君子,哪個不哀?”
範奚對兄長依舊耿耿於懷,再不多談,轉而說起了前些rì子去眉州辦事,見到了蘇符蘇仲虎。蘇澈兩年前歿於潁川,朝廷推恩,授蘇符將仕郎,將有任用。
黃庭堅都出來了,再蹦出蘇澈,王衝也不怎麼意外了。而蘇符這個名字,王衝略覺耳熟,這熟悉感與前世無關,而是本世記憶。一邊在腦子裡搜尋著,一邊推測,大概是蘇澈的兒子或者孫子?
“談到東坡,仲虎也是淚流雙頰。說曾經看過東坡被貶儋州時,寫給族孫蘇元老的信,東坡信裡言道:‘海南連歲不熟,飲食百物艱難,及泉廣海舶絕不至,藥物鮓醬等皆無,厄窮至此,委命而已。老人與過子相對,如兩苦行僧爾’,說到此,仲虎嚎啕大哭。未歿於天涯絕處,本是幸事,歸途卻歸於冥冥,憾甚啊……”
範奚言語痛切,王衝已記了起來,蘇符是蘇軾的孫子,以前王彥中帶王衝去廣都“掃書”時還當面見過。
他正在揣測,或者說是期待,自己是不是又跟蘇東坡有親戚關係,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