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女監,我直奔風大娘而去。
半年不見,風大娘看上去蒼老了幾分,但精神還不錯。
女監其他人或坐或立或臥倒,或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閒聊。
跟之前的人間慘相比,已經好太多了。
見到我,她們露出驚喜的神情,紛紛與我打招呼,也有人朝我道謝。
風大娘也又驚又喜,隔著柵欄拉著我,佯裝生氣的樣子,皺著眉道:“怎麼今天想著過來了?我還以為,你將我這個老婆子忘記了呢。”
我慚愧地道:“並沒有忘記,但之前我出了遠門,又忘記吩咐底下的人過來探望,實在對不住。”
風大娘忙道:“你跟我這個瘋婆子道什麼歉?你又不欠我什麼,卻能一直記得當初的約定,過來探望我這個老婆子,我打心眼高興。”
她又問起我出門的事情。
我含著笑容,揀重點說了一下。
風大娘聽得入了神,嘆息道:“真好呀,你雖然是女子身,卻也能如男子一般,做出一番事業,走出一番天地。有你做榜樣,天底下的女子,都會覺得日子還是有盼頭的。”
我道:“大娘過獎了,我也只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做了一些事,有幾分運氣罷了,其他人要是有這樣的機會,也是能夠成功的。”
風大娘搖頭道:“倒也不必謙虛,你確實很優秀。”
她盯著我,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兩分,遲疑道:“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問你,既怕給你帶來麻煩,又擔心錯失了良機來日後悔,哎,我這心真是跟油煎一般,左右為難不得安生。”
我連忙道:“我與大娘是患難之交,大娘只管說就是,不必跟我客套。”
風大娘道:“倒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其他獄友,我還有一年才能出獄。”
她聲音低下來:“年底,咱們這個監獄有七個人要出獄,有五個家裡人都死絕了,另兩個,雖然有家人,卻被視為家中恥辱,家屬早早就遞了資訊,說以後要斷絕來往,讓她們自生自滅,哎。”
她嘆息著,沒有說下去。
我很快反應過來,問道:“大娘可是想為她們尋一個出路?”
風大娘點頭道:“我想來想去,自己只認識你一個,也只有你最信得過,只能厚著臉皮來求你。”
“咱們這裡的獄友,品行我基本清楚,並不是窮兇惡極之輩,也不懶惰,之所以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各有各的苦衷。”
“正因為了解她們,我才來朝你開這個口。”
“只是,此事你也要想清楚了再做決定,畢竟,開弓沒有回頭箭,你接納了眼下這七個,以後,其他人會陸續求到你頭上的。哪怕我不開這個口,她們也會自動找上門的。”
我想了一下道:“不是我誇口,以我如今的生意規模,安排幾個人並沒有問題。眼下,我手頭上就有一樁事,只是需要辦事之人背井離鄉,還要與我籤死契,不知道她們是否能接受。”
風大娘立刻道:“只要能活下去,背井離鄉、籤死契算不得什麼。在生存面前,其他的都可以讓步。”
我便細細解釋起來。
眼下,我想培養一支隊伍,專門去昆陽為我辦事。
我之前盤算過,想派管家齊衡過去,在昆陽當地買一些人,籤死契確保絕對忠誠,但待遇絕對十分優厚,發展前景也很好。
風大娘道:“這是個不錯的機會,能讓她們徹底改頭換面,但凡有腦子的,絕不會拒絕。”
她說完這句話,便看向身側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問道:“苗娘子,你是七人的領頭羊,具體的情況,你也一直都在聽,你來表個態吧。”
苗娘子立刻跪下道:“辛老闆,當初你為我們請大夫送藥,救了大家一命。如今,又願意給我們活路,誰能做到這個地步?我,不,奴婢願意認你為主人,一生追隨你。”
我連忙伸手去拉她,解釋道:“我讓大家籤死契,是因為事關重大,必須絕對保密,倒不必定什麼奴婢身份。”
苗娘子很堅持,根本就不起身,緩緩道:“還是賣身為奴的契約,於辛老闆更有利一些。您放心,我能為自己做主,也能牽頭為她們做主。旁的話我也不多說了,只在這裡跟辛老闆保證,其他人要是敢生出異心,我殺了她。”
她的聲調並不高,但神情很堅決,顯然是說到做到之輩。
我暗自心驚,又有幾分感動,嘆息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了,起來吧,以後也不要跪來跪去,我不喜歡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