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張望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然後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又低頭看了看沼澤地。
沼澤地裡的蘆葦已經枯萎,卻並沒有倒下。蘆葦有些高,比人還要高。蘆葦也很多,似乎根本就不可能穿過。
他忽然放下揹簍,從裡面摸出一把漆黑的算盤來。
他就在枯草叢中坐下,三根指頭飛快的撥弄著算盤的珠子,那珠子的撞擊聲居然鏗鏘有力,這算盤……是鐵打的,這人的右手……只有三根手指。
他非常認真的在打著算盤,彷彿一個賬房先生。
他的眉頭很秀氣,很有一股書生氣,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然後他的額頭開始有細密的汗珠出現。
算賬似乎應該是個腦力活兒,他看起來卻像在幹一件體力活兒。
而且這體力活兒還非常耗費體力,就連他的鼻尖,都溢位了細密的汗珠。
他沒有去擦汗,任由那些細密的汗珠緩緩凝聚,任由凝聚而成汗珠順著臉頰流下,然後滴落在枯草叢裡。
天將晚,風愈寒,他更熱。
他的臉有些方,有些黑,他的身上充滿了風塵,像是趕了很遠,很久的路。
他似乎想要去哪裡,但他偏偏沒有走在本就存在的大路上,他偏偏來到了無人會來的蘆葦蕩前。
第170章 牆外行人,牆內佳人笑
夜風漸止,夜空有星,亦有月。
月華星輝灑落在蘆葦蕩裡,像是鋪了一層淡淡的水銀。
中年書生眉頭依然皺著,他的極薄的唇抿得如鋒利的刀口一般。
他臉上的汗水如雨點一般的滴落,滴落在乾枯的野草叢裡,居然發出了啪嗒啪嗒的聲音。
他的儒衫已經完全溼透,緊緊的貼在身上,他似乎全然不知。
他那三個手指飛一般的撥動著算盤的珠子,在這朦朧夜色中居然只能看見一抹殘影。
鐵算盤上的珠子上上下下,一排一排飛快的撞擊著,那清脆的鏗鏘聲在這寂靜的荒野裡分外的響亮。
有霧起於蘆葦蕩裡,還很淡,很薄,像給蘆葦蕩披上了一件輕衫。
就在這時,那算盤上的幾粒珠子忽然亮了起來,不是如星光般的明亮,而是如螢火般的微亮。
中年書生臉上頓時露出了欣喜的神情,他的三根指頭撥弄得愈發快了,快到就連那抹殘影,都看不見。
算盤上更多的珠子亮了起來,然後……便從算盤中飛了出來,排成了一條線,一條散發著微微熒光的直線。
中年書生停了下來,他一抹袖子擦了一把臉上的汗,喃喃的低語道:“古人……誠不欺我,果然是有一條路的。”
這裡是蘆葦蕩,這裡本沒有路,卻不知道他撥弄著算盤難道還能算出一條路來?
他收拾起東西,站了起來,忽然晃盪了兩下,看起來有些虛弱。
他背上了揹簍,然後就看著那條浮在他身前的線。
“走吧,帶我過去。”
那條線似乎聽懂了他的話,真的向左飛走了,飛得有些慢,中年書生拖著疲憊的身體堪堪可以跟上。
霧漸濃,中年書生抓著一個冰冷的饅頭使勁的啃著,他看都沒有看地上,他就看著眼前那條散發著微弱熒光的線。
那光線在某一個地方轉了一個彎,便向蘆葦蕩裡飛去。
他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會不會陷入掩蓋在蘆葦蕩裡的沼澤之中,他似乎唯一在乎的就是怕跟丟了那條線。
他在濃霧中愈行愈遠,然後,便消失在了濃霧之中,然後,便消失在了蘆葦蕩裡。
蘆葦蕩裡真的有一條路。
這條路很小,很曲折,很隱秘,無論站在何處,都難以看見那條路。
這是一個隱陣,隱藏的便是這條路。
這條路不知道通向哪裡,但這中年書生一定知道。
他走了很遠的路,他換過很多種身份,他能走小路就絕對不走大路,他能夠穿越叢林就絕對不走小路。
督察院的鬼實在有些多,他必須保證自己不被那些鬼看見,更不用說被跟蹤。
那些鬼在他面前實在算不上什麼,他有足夠的智慧在那些鬼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就已經消失在千里之外,去了萬里之遙。
他是鐵算諸葛先生,他是南唐三大軍機幕僚之一的諸葛先生。
他本應該在北平,他卻已經到了上京。
他沒有進京,而是進了這片幾乎已經沒有人知道的蘆葦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