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鈺站在木潸身邊,身形不動,黑亮的瞳孔裡有針芒般的光一閃而過。那老人站定在大廳中央,眼神凌厲地掃了過來。趙鈺嘴角一勾,低低喊了聲,“爺爺。”肅穆老人眉一擰,幾步走了過來,“你弟弟呢?”趙鈺默不作聲地轉向身後的玻璃窗。老人一同望過去。木潸站得近,便也瞧得清楚——老人眼底的凜然氣勢在看到玻璃窗後的男孩後,即刻崩潰慘淡了起來。“後遺症都清楚了嗎?”老人的瞳孔撐大在眼眶裡,細細的血絲蔓延在濁黃的眼白裡,他雙手扶在窗上,背影微微彎曲,看上去竟無端端又老了十歲。老人怔怔看了半晌之後,這才啞著聲問了一句,“都安排好了嗎?”趙鈺點頭,“我已經聯絡了莫頓醫生,等危險期一過,我就給小煜安排出國手續,莫頓醫生說小煜的這種情況,想要完全恢復過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老人緩緩點頭,眼神仍是膠著於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趙煜,語氣卻漸漸冷硬起來,“這件事,你要給我一個什麼解釋?”“是我的錯。”趙鈺低下頭。“你就是以這種態度來認錯的嗎?”老人勃然大怒,“當年是你求著我把這孩子交給你照顧,然後呢?你就是這麼照顧他的嗎?”木潸站在趙鈺身後,躲也不是,迎也不是,正躊躇著不知如何是好之際,突然聽到趙爺爺這句話,頓時來了精神。沒想到趙鈺和自己的姑姑這麼像。看來自己和趙煜,當真有著奇妙的相似處。木潸眼皮睜開的幅度過於引人注意,水亮亮的眼睛裡爆射而出的精光更是強烈,趙老太爺終於注意到木潸,冷冷問道:“她是誰?”“呃?”木潸緊張開口,“我……”趙鈺搶先一步應道:“她是小林的學生,過來給我送東西的。”“哼!”老人拂袖轉身,厲聲喝道:“我要進去看看他!”幾個院方領導人趕緊答應了,親自將趙老爺子領到消毒室換無菌衣。趙鈺趁亂推了推木潸,小聲吩咐道:“你先回去吧。”“啊?哦。”木潸回頭看一眼安靜躺著的男孩,輕聲問趙鈺,“我明天能不能再來看看他?”趙鈺忍不住摸摸木潸的頭,笑道:“你什麼時候想來,都可以。”木潸的!你就好意思請我吃這二十塊錢一盒的廉價快餐嗎?”“我讓老闆多加了勺鹽,所以這盒飯是二十塊一毛,”趙鈺的桃花眼笑得人畜無害,“至於我嘛,只是一家小私企的小老闆,跟爺爺打沒打過戰,有什麼天大的關係嗎?”“哼!”林教授埋頭吃飯,懶得理他。趙鈺走到木潸身邊,一同看向玻璃窗後的趙煜,“醫生說過幾天就會醒,醒來以後因為疼痛,可能會有些暴躁失控的過激行為,到那時你就別過來了,等他恢復回來,你再過來陪他。”木潸搖搖頭,“不看看他,我不放心。”趙鈺微笑,“你喜歡他吧?”“誒?”木潸臉熱,把頭搖得撥浪鼓一般,“不不不!我們只是很談得來!好朋友!”趙鈺不置可否,但笑不語。木潸被他笑得臉上一陣燥熱,趕緊找了個藉口跑了。林教授蹲在地上吃盒飯,毫無文化人的自覺,一見木潸跑了,他便舉著筷子來戳趙鈺,“你怎麼不告訴她,過幾天,等小煜穩定下來就要給他辦理出國治療的手續?”趙鈺雙手插在口袋裡,目不斜視地看著窗後的趙煜,笑得純良無邪,“忘記說了。”兩天後,趙煜果然醒了。木潸剛踏出重症樓層的電梯,就聽著裡頭一陣喧譁。醫生護士在獨立的重症監護室外戰戰兢兢圍了一圈,木潸心一冷,扒開人群往裡頭望。初醒的趙煜麻醉盡退,術後的疼痛一起湧上他脆弱的身體,那男孩咬著牙要去拔身上的各處導管,趙鈺和幾個壯年醫生一起攔著,竟然還擋不住趙煜的手,趙煜的腦袋現在最是脆弱,經不得一點碰觸,醫生們膽戰心驚地又擋又摁,一個個都出了一身的汗。趙煜的喉嚨處開了氣管,趙煜發不出聲,一激動,氣管的開口處便咻咻往外噴濺出一兩塊帶痰的血沫。那血沫噴濺在雪白的床單上,驚心動魄的紅。醫生們壓著趙煜的手腳,終於給他注射了鎮定劑。又過了一兩分鐘,暴躁的趙煜終於安靜下來,痛到猙獰的表情也漸漸緩和下來。醫生們調整了各臺機械後,紛紛退出病房。木潸貼在玻璃窗上,霧氣氤氳的視野中,趙鈺握著趙煜的手,他的身體如脫力一般,緩緩坐倒在病床旁的地面上。趙鈺將臉埋在病床上,木潸看不見他的臉,但她可以在心中清晰勾勒出他現在的表情。那一年,她被山中異獸狠狠咬去大腿上的一口肉,發了三天三夜的高燒,姑姑便是這般,拉著自己的手,趴在床鋪旁陪了三天三夜。那個時候,姑姑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心痛和無奈。自己當年只是被咬去了一口肉,便疼到死去活來,那趙煜呢?他受了這樣重的傷,他該有多痛?木潸將自己的額頭貼在冰涼的玻璃上,淚流滿面。作者有話要說:請大家不要霸王我,多多留言多多打分,拜託啦>☆、落跑落跑天氣晴朗,惠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