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趙大人,陛下讓你護我出城,可有讓你路上聽我安排?&rdo;蘇梨平靜的問,也不避諱趙啟,脫了襪子,白淨的腳掌磨出了水泡,是一路被馬鞍磨得。趙啟沒了聲音,他如今還是軍情處副蔚,官職雖比蘇梨高,但口諭裡的確是讓他聽蘇梨安排,至少此行途中,他比蘇梨要低一頭。乾巴巴的坐了一會兒,夥計先讓人送了熱水來,屋裡有屏風,蘇梨沒太講究,用屏風囫圇一擋,便迅速洗了個澡。洗完澡,一身的疲倦少了許多,蘇梨換上乾淨短打,喚夥計來換了水,再讓趙啟洗。趙啟的動作比蘇梨更快,洗完出來,換上和蘇梨款式差不多的短打,和五年前憨直淳樸的形象相差無幾,蘇梨看得晃神,好像又看見那日核兒歡歡喜喜嫁給他時的場景。分了下神,蘇梨恢復如常,把頭髮盤起來,改作男子打扮,剛做完這一切,夥計送了飯菜來。蘇梨和趙啟沒說話,各自安靜的吃飯,兩人的動作都很快,幾乎沒怎麼咀嚼就把飯嚥了下去。吃完飯,夥計讓人收走餐盤,蘇梨又交代夥計去買些乾糧回來。從潯州離開,後面幾日又要風餐露宿了。夥計走後,蘇梨看向趙啟:&ldo;時間不多了,只夠淺眠一會兒,你睡床還是睡地上?&rdo;&ldo;我不睡。&rdo;趙啟說,蘇梨也沒勸他,自己躺到床上。煙花之地的床總是比別處的要軟上許多,身體一沾上床板,便不自覺的放鬆,跟吃了軟骨散似的,濃重的睡意也鋪天蓋地呼嘯而來。眼皮沉得跟山似的,耳邊傳來一聲輕響,蘇梨已有些迷糊不清,半晌還是掙扎著睜開眼睛,偏頭看見窗戶開了,趙啟約莫是在窗簷外面站崗。腦袋被睡意攪成一片混沌,蘇梨在臉上搓了一把坐起來,直接動手把腳掌上的水泡掐破,水泡破裂以後略疼,蘇梨皺了皺眉,動手擠出血水。行軍打仗,磨出血泡是很正常的事,要趁早擠了才好,不然容易灌膿潰爛。不知是不是聞到血腥味兒,趙啟又翻進窗來,從懷裡摸出一瓶藥遞給蘇梨:&ldo;止疼的。&rdo;說話時他刻意避開了蘇梨的腳,遵守著&lso;非禮勿視&rso;的禮數,蘇梨沒客氣,直接接過:&ldo;多謝!&rdo;道了謝,蘇梨把藥粉灑在水泡上,針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蔓延開來,蘇梨倒抽了口冷氣,額頭冒出冷汗。&ldo;按照現在的馬力,至少還要再趕半個月的路,你……&rdo;後面的話趙啟沒說完,他在懷疑蘇梨扛不扛得住。當初發現陸戟不在軍中,他從邊關回來也是這樣一直不停地趕路,腳在鞋裡捂爛了,屁股也在馬背上顛破了皮,隨便動一下就痛得不得了。他一個皮糙肉厚的男人尚且如此,落在蘇梨身上,她怎麼受得住?&ldo;無妨,只要沒死,總是要熬下去的。&rdo;蘇梨淡淡地說,捧起另一隻腳,比剛剛更爽利的掐了水泡上藥。上完藥,蘇梨又出了一層薄汗,身體比剛剛更失力,像灘泥似的倒在床上不想動彈,腦子卻因為腳上的疼痛詭異的清醒起來。沉默了一會兒她低聲問:&ldo;尊夫人……生了嗎?&rdo;她剛回京在攬月閣救下那個女子那時就顯了懷,過了這麼久,孩子怎麼也該生了。沒料到蘇梨會突然問這個,趙啟抿唇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ldo;生了,母子平安,是個女兒。&rdo;他的聲音有些啞,不知是不是因為蘇梨想到一些舊事,語氣也並不如何開心。&ldo;是嗎,那……恭喜了。&rdo;蘇梨輕聲呢喃,尾音透出不易察覺的嘆息。核兒已經不在了,蘇梨沒有資格要求趙啟一輩子記得核兒,甚至為了核兒終生不娶。理智是這樣說的,可心裡還是沉悶難受。竭力剋制許久蘇梨還是沒剋制住,把當年的事問得更細:&ldo;那個時候,核兒有幾個月的身子了?&rdo;&ldo;七個月,還有兩個多月孩子就要出世了,她害喜害得厲害,吃不下什麼東西,瘦了很多,肚子卻離奇的大,像是快被肚子裡的孩子吸乾了精血一般。&rdo;趙啟說得多了些,蘇梨掀眸看他,只見他目光灼然,五年前那些舊事似乎還在眼前。他這般……卻也並不像是無情無義之人。&ldo;你……後來找到核兒的屍骸了嗎?&rdo;核兒被沉了塘,若無人阻攔,他也許還能……&ldo;沒有。&rdo;趙啟打斷蘇梨的猜想,他偏頭看著蘇梨,眸底一片幽黑,像深不見底的泉水,徹骨冰寒:&ldo;我被尚書府的人丟進了京兆尹大牢,在裡面被關了半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