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雖然早知道他的年紀,但見面之後還是驚訝於他的年輕朝氣,細細問他身世,才知他出身寒門,母親早亡,父親是屠夫,其父因生得高大,又不苟言笑,被街坊四鄰以貌取人,暗中編排他父親是做土匪的料。十歲時,他村裡遭了賊,他父親正好進城給一大戶人家送肉未歸,村裡人便篤定是他父親手腳不乾淨,衝進他家裡搶光了所有東西,還將他捆在樹上羞辱。後來方知,他父親在那大戶人家家中被多灌了兩杯酒,走夜路回家路上遇到狼群,不幸離世。自那以後,他一人獨來獨往,自學斷案技巧,立志要胸懷正義,還這世間一個公道。先帝對他的志氣大為讚賞,看出他骨子裡有股韌勁非常人能及,日後定能成大器,左思右想之下,想在大理寺給他安排一個位置,但大理寺要面對的都是人精,怕他年紀太小鎮不住,便提議讓他平日扮得老成些。自那日以後,他蓄起了鬍鬚,穿上深色衣服,扮起深沉,久而久之,便叫人忘了他的真實年紀。趙寒灼哭笑不得的把趙拾趕出房間,等屋裡安靜下來,看著那刀片發了會兒呆。為官多年,他見過的殺戮太多,手上的血腥也太多,許是早就註定要孤苦終老的。三日後,顧遠風生辰到了。他和趙寒灼一樣跟朝中眾人沒什麼來往,但因為做到了丞相這個位置,這日登門送禮的人不在少數。顧遠風原是要避而不見的,但蘇梨不許,早早地從逍遙侯府帶了人,親自幫他張羅,知道他喜靜,很快將賓客安排妥當,有那品行不佳的,便將人安排在外間,其他的全引到後花園,品茶賞花,吟詩作對。顧遠風拗不過蘇梨,只能無奈的坐在那裡看著她折騰。這個生辰一過,他就三十五了,雖貴為丞相,但一直沒有娶妻,這院子也沒添過什麼人,總顯得冷清。蘇梨暗中找人給他牽過幾回紅線,但都沒成,心裡總還是放不下。先生這麼好的人,身邊還是該有個體貼的人伴著才是。趙寒灼因為這幾日不用上朝,去得比較早,到的時候還沒多少人,便和顧遠風坐在一處,溫吞吞的喝茶。&ldo;幾日不見,怎的清瘦了這麼多?&rdo;顧遠風問,語氣難得關切,當初亡靈之戰,朝中無人可倚重,是他們兩個一起扛過來的,雖然沒掛在嘴上說過,但交情絕非一般。&ldo;只是有些不適應罷了。&rdo;趙寒灼簡單一句帶過,不想在別人生辰的時候說那些事,免得生了晦氣。顧遠風知道他不適應的是什麼,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的安慰。&ldo;多謝!&rdo;趙寒灼衝顧遠風舉了舉杯。賓客漸漸到了,雖然大多數都是蘇梨在招呼,顧遠風也還是免不了要應對一下。趙寒灼的燒還沒退完,不想待在太嘈雜的地方,尋了機會坐到不起眼的角落,意外聽見有人在低聲議論著什麼。仔細一聽,那些人說的是張枝枝。&ldo;剛剛那是張家那位小姐吧?&rdo;&ldo;可不就是她,生得壯實跟個男人似的,名聲也不好,之前還有媒婆想把她說給我呢,我才不要她這樣的母老虎!&rdo;趙寒灼掀眸看向說話的兩個人,兩人站在長廊下,正好有柱子擋著,沒有注意到他,聊得正歡。聽見&lso;母老虎&rso;三字,另外一人笑出聲來,興致勃勃的討論:&ldo;我還聽說前些日子,她刺傷了賀家的獨子,聽賀家的說法是,她想嫁給那賀少爺做續絃,人家看不上她,她就惱羞成怒了!&rdo;&ldo;真有此事?&rdo;&ldo;當然了!&rdo;兩人越說興致越高,討論得熱火朝天,跟親身經歷了這些事一樣。趙寒灼垂眸把玩著手裡的茶杯,眼看兩人越說越離譜,正要起身訓斥,一記鞭響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循聲望去,張枝枝穿著一身利落的騎馬裝站在長廊轉角處,手裡拿著一把長鞭,英姿颯爽。&ldo;兩位公子剛剛可是在說我?&rdo;張枝枝笑盈盈的問,今日這身衣服是溫陵特意幫她挑選的,大部分是橙色,衣襟和袖口則是紅色,與她個性一樣,熱烈明媚,她頭上戴著珠花,難得帶了妝,明眸皓齒,落落大方。兩人沒想到自己背後討論被抓了現行,面上有些掛不住,轉身要走,被張枝枝甩鞭纏住腳踝。&ldo;話還沒說清楚,怎麼就急著走了?&rdo;她做事向來光明磊落,自是不肯輕易被旁人潑了髒水。兩人自知理虧,又見張枝枝不依不饒,不由惱羞成怒,倒打一耙:&ldo;張小姐請自重,你尚未出閣,與男子拉拉扯扯實在不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