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好。&rdo;蘇梨點頭,復又加了一句:&ldo;蘇姑娘可否解下面紗讓我看看你的臉?&rdo;這個要求提得著實突兀,但蘇梨被那雙眼睛勾著,也顧不得其他。&ldo;阿梨為何會有如此要求?&rdo;&ldo;因為蘇姑娘很像我的一位至親。&rdo;蘇梨認真的說,蘇月抬手揭下面紗,露出面紗下那張臉。蘇梨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她定定的看著蘇月,沒有欣喜也沒有失落。&ldo;我像阿梨的至親嗎?&rdo;蘇月問,蘇梨微笑,緩緩搖頭。不像。蘇月的臉毫無疑問是很漂亮的,黛眉瓊鼻,瓜子臉櫻桃嘴,面板白皙面色紅潤。但除了那雙眼睛,再沒有一處和蘇喚月相似。甚至在摘下面紗以後,那雙眼睛都不大像了。她不是蘇喚月。真的不是。蘇梨覺得自己還是有點難過的,面紗揭下的時候,好像二姐又在她面前死了一次。蘇月離開以後,蘇梨一個人在亭子裡坐了許久,後來楚凌熙提著一壺酒來看她。蘇梨記得楚凌熙以前酒量不好,喝不了幾杯就會醉倒。&ldo;王爺的酒量不是不好麼?今日怎麼想起要喝酒了?&rdo;&ldo;想起一些事,想與阿梨同飲。&rdo;楚凌熙說,幫蘇梨斟了一杯酒。蘇梨沒有追問他想起了什麼,左右自己心情也不大好,有酒喝自是沒有理由推拒。酒是甘甜醇厚的,帶著漓州特有的風情,不像邊關的燒刀子那麼烈那麼強悍,一杯入肚,便叫人由內而外的灼燒起來,承受不住。蘇梨覺得這酒好喝,一口一口的品著,楚凌熙則是完全的借酒澆愁。幾杯下肚,楚凌熙臉上染上一抹紅暈,眼神也迷離起來。&ldo;王爺醉了?&rdo;蘇梨試探著問,楚凌熙搖搖頭,單手撐著腦袋不再喝酒,蘇梨放下杯子,將整壇酒抱過來,直接仰頭灌了幾口,豪邁得很。&ldo;阿梨的酒量也比本王好多了,本王都……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個爺們兒。&rdo;楚凌熙小聲嘟囔,蘇梨放下酒罈,舔去唇角的酒漬。&ldo;平日王爺都是真爺們兒,但今日不是。&rdo;蘇梨笑著說,又喝了兩口酒:&ldo;王爺借醉想問什麼便問吧。&rdo;蘇梨的聲音很輕,通透又理智。楚凌熙眨眨眼,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被看穿,但他確實醉了,也沒覺得難堪。&ldo;阿梨,月兒是怎麼死的?&rdo;他問,那一聲月兒叫得極親暱,不知在心裡這樣叫了多少遍。蘇梨有些詫異,她對感情之事向來遲鈍,當年若不是楚懷安表現得太明顯,她也不能發現他的賊心。楚凌熙一直克己守禮,好像跟所有人都保持著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對誰都彬彬有禮,根本看不出他什麼時候將什麼人放在了心上。詫異之後蘇梨想起很多以前沒注意到的細節。她想起那日婚書上的印章紋路是昭和草。想起當初她未離京時,楚凌熙總喜歡給她買一些零嘴,每次的分量都很大,完全夠她分給二姐一半。想起有一年元宵節,二姐生病沒能出去看花燈,卻有人讓小廝給她送了一隻老虎花燈,那花燈分明是他猜燈迷贏來的。他的喜歡不像楚懷安那樣顯山露水,像延綿春雨潤物無聲。蘇梨想問他為什麼不直接求娶二姐,想問他為什麼不早點回京找二姐,但那些紛雜的情緒,都被他的問題變成刀刃插在心間。變成遺憾,痛得人難以呼吸。&ldo;二姐是因我受到牽連,被安家反賊所殺,一刀封喉,我趕到時,她已經被裝殮好,我親手給她釘的棺木。&rdo;&ldo;一刀封喉?&rdo;楚凌熙啞著聲問,他以為蘇喚月是自然死亡,沒想到會是這樣。他記得她向來怕疼的,那個時候她有多害怕?心頭絞痛起來,楚凌熙想喝酒壓下去,卻拿不穩杯子。杯子滾落在地,發出&lso;啪&rso;的一聲脆響,那聲音像刀一樣扎進腦子,將那點醉意驅散。楚凌熙搶走酒罈猛灌了幾口繼續追問:&ldo;那些反賊被抓住了嗎?&rdo;&ldo;抓到了。&rdo;蘇梨說,想了想又道:&ldo;抓到以後,活剮了。&rdo;活剮了?這樣很好,她應該也可以安息了。楚凌熙晃了兩下,眼看抱不住那罈子酒,蘇梨眼疾手快的抓住。楚凌熙趴在石桌上喃喃自語:&ldo;別人告訴我她的死訊,別人替她報仇,我除了對她念念不忘,竟什麼都沒為她做過,當初她沒嫁給我,也許……是對的。&rdo;蘇梨沒再說話,悶頭喝完了剩下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