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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了,他說:“若惜!我剛看見你家看門狗望西山上跑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西山上都是墳場,天都晚了它上那兒去幹嗎?�

“我去找找。”還是不放心。�

“我陪你去吧!”大吉普問我。�

“不用了,我打小在這兒長大的,閉著眼都能走回來。”我出了院門,向暮色中的西山走去……�

山上黑得真快,天一暗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我帶了手電筒,卻沒敢輕易開啟。奶奶曾告訴過我,西山上的亡靈太多,夜裡他們會從墳墓中走出散散步。凡塵的光亮會驚擾他們。�

“大黑!”我呼喚著它,聲音又尖又細。�

風吹著。�

林子裡樹枝搖晃,葉子發出瑣碎的聲音,靜得出奇。山頂有很多三百年前的老墳,半山腰上的亂墳崗則埋葬的多是“文革”時期被批鬥槍斃的地主惡霸。過去我聽大伯講過,那時候槍斃了幾十個,半截身子在土下,腦袋還在土上面。被禿鷲啄得血肉模糊,後來把腸子也刨出來吃掉。沒人敢靠近,風吹日曬了多少日子。躲藏起來的地主的後人們做了墳添了土之後,便跑到山外隱匿人海,不知去向。多少年了,早就沒人在墳頭添香拔草了。雜草亂生叢中,飄著星星點點的幽藍火焰,像是地獄的門張開了血盆大口,只是那口變了顏色,幽藍詭異。�

忽閃一下,我好像看見林子裡飄過一個人影。再看,好像是個白衣白髮的老翁。嚇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動。他也立著不動。我提著嗓子小聲問:“是誰家的大爺來上墳嗎?”村子裡的舊俗也有人半夜上墳的,為的是和先人說說話,據說那時候能把魂叫來。老年喪偶的來訴訴情,後生晚輩們來求保佑。�

那白衣老翁沒有應我。我大著膽子再往前去點兒,逐漸看清了,那是墳頭挑的一塊兒白布幡,在風中被颳得呼啦呼啦的。再往前,看得更清楚了,是個破爛的蚊帳,爛窟窿的地方打老遠看,就好像是個老頭的眉眼。�

我找了根直溜兒的槐樹枝,向前探步。林子裡冷不丁發出的聲響驚得我心跳加速、緊鑼猛敲。�

是隻烏鴉。我拍拍胸口。�

再往前走,我眼角的餘光突然發現不遠處有個東西在盯著我看。那東西有眼睛,眼皮還會眨巴,眼皮張開的時候有異樣的光澤。�

那是個什麼?�

心裡撲騰撲騰亂跳!手心噌噌冒汗。�

“大黑!”我試探著衝對面喊了一嗓子。�

“嗷!”一聲。�

它哼哼著跑了過來,腳下的肉墊壓斷了樹枝,發出“喀吧”的聲響。�

“還真是你,嚇死我了!”我掂著木棍子忽悠它,“走,回家!”�

轉身的瞬間,似乎看見遠處有火光。�

山上有人!�

我蹲下來,按住大黑的頭,它匍匐。�

那火光忽閃一下又不見了。四周靜邃。我拍拍大黑:“走吧!可能是我眼花了。”�

走著走著,大黑突然像彈簧一樣猛躥出去,咆哮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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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人?”�

“大黑!快撒手!別咬,撒開!”有人大喝。�

傳來的聲音很熟。�

我小跑衝下去:“大伯?您怎麼在這?”�

暗處有兩個身影,一個佝著背,中等身高,體格壯實。我知道,那是大伯。他身邊還有個人,正是大黑撲咬的物件,陌生人。這人骨瘦伶仃,彷彿風一吹就要倒。�

“哪來的狗,我踢死你!”瘦子猛喝。�

我驚倏招大黑回來。我摸黑捋順它的鬃毛,它的脖子下面有黏稠的東西——血?我一愣。這瘦子的腳上帶著刀子?�

“若惜?”大伯問,“你咋在這兒?”�

“我先問你的。”�

“我是你伯,咋說話呢?”�

“狗跑了,我出來找它。”它偎在我腳邊,發出嗚咽的聲音,看來很疼。�

“哦!”大伯吁了口氣,“那找著了,趕緊回家去吧!”�

“他傷了咱家的狗。”我一隻手指著瘦子,不願意讓他走。�

“傷就傷吧!不就是一條狗嘛!”大伯說,“回頭給包包就行了。黑燈瞎火的,它撲上來就咬,人家也是防身,還以為是個狼呢!”�

“他防身?”我不信地瞪著陰暗處的陌生面孔,“這山上早二十年就沒狼打了,他一個外鄉人,大半夜地跑咱家置墳冢的西山上來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