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處世,當努力建功立業,著鞭在先。今若不取,為他人所取,悔之晚矣。”玄德曰:“備聞蜀道崎嶇,千山萬水,車不能方軌,馬不能聯轡;雖欲取之,用何良策?”松於袖中取出一圖,遞與玄德曰:“深感明公盛德,敢獻此圖。但看此圖,便知蜀中道路矣。”玄德略展視之,上面盡寫著地理行程,遠近闊狹,山川險要,府庫錢糧,一一俱載明白。松曰:“明公可速圖之。松有心腹契友二人:法正、孟達。此二人必能相助。如二人到荊州時,可以心事共議。”玄德拱手謝曰:“青山不老,綠水長存。他日事成,必當厚報。”松曰:“松遇明主,不得不盡情相告,豈敢望報乎?”說罷作別。孔明命雲長等護送數十里方回。張松回益州,先見友人法正。正字孝直,右扶風郿人也,賢士法真之子。松見正,備說曹操輕賢傲士,只可同憂,不可同樂。吾已將益州許劉皇叔矣。專欲與兄共議。法正曰:“吾料劉璋無能,已有心見劉皇叔久矣。此心相同,又何疑焉?”少頃,孟達至。達字子慶,與法正同鄉。達入,見正與松密語。達曰:“吾已知二公之意。將欲獻益州耶?”松曰:“是欲如此。兄試猜之,合獻與誰?”達曰:“非劉玄德不可。”三人撫掌大笑。法正謂松曰:“兄明日見劉璋,當若何?”松曰:“吾薦二公為使,可往荊州。”二人應允。
次日,張松見劉璋。璋問:“幹事若何?”松曰:“操乃漢賊,欲篡天下,不可為言。彼已有取川之心。”璋曰:“似此如之奈何?”松曰:“松有一謀,使張魯、曹操必不敢輕犯西川。”璋曰:“何計?”松曰:“荊州劉皇叔,與主公同宗,仁慈寬厚,有長者風。赤壁鏖兵之後,操聞之而膽裂,何況張魯乎?”主公何不遣使結好,使為外援,可以拒曹操、張魯矣。“璋曰:”吾亦有此心久矣。誰可為使?“松曰:”非法正、孟達,不可往也。“璋即召二人入,修書一封,令法正為使,先通情好;次遣孟達領精兵五千,迎玄德入川為援。正商議間,一人自外突入,汗流滿面,大叫曰:”主公若聽張松之言,則四十一州郡,已屬他人矣!“松大驚;視其人,乃西閬中巴人,姓黃,名權,字公衡,現為劉璋府下主簿。璋問曰:”玄德與我同宗,吾故結之為援;汝何出此言?“權曰:”某素知劉備寬以待人,柔能克剛,英雄莫敵;遠得人心,近得民望;兼有諸葛亮、龐統之智謀,關、張、趙雲、黃忠、魏延為羽翼。若召到蜀中,以部曲待之,劉備安肯伏低做小?若以客禮待之,又一國不容二主。今聽臣言,則西蜀有泰山之安;不聽臣言,主公有累卵之危矣。張松昨從荊州過,必與劉備同謀。可先斬張松,後絕劉備,則西川萬幸也。“璋曰:”曹操、張魯到來,何以拒之?“權曰:”不如閉境絕塞,深溝高壘,以待時清。“璋曰:”賊兵犯界,有燒眉之急;若待時清,則是慢計也。“遂不從其言,遣法正行。又一人阻曰:”不可!不可!“璋視之,乃帳前從事官王累也。累頓首言曰:”主公今聽張松之說,自取其禍。“璋曰:”不然。吾結好劉玄德,實欲拒張魯也。“累曰:”張魯犯界,乃癬疥之疾;劉備入川,乃心腹之大患。況劉備世之梟雄,先事曹操,便思謀害;後從孫權,便奪荊州。心術如此,安可同處乎?“今若召來,西川休矣!”璋叱曰:“再休亂道!玄德是我同宗,他安肯奪我基業?”便教扶二人出。遂命法正便行。
法正離益州,徑取荊州,來見玄德。參拜已畢,呈上書信。玄德拆封視之。書曰:“族弟劉璋,再拜致書於玄德宗兄將軍麾下:久伏電天,蜀道崎嶇,未及齎貢,甚切惶愧。璋聞吉凶相救,患難相扶,朋友尚然,況宗族乎?今張魯在北,旦夕興兵,侵犯璋界,甚不自安。專人謹奉尺書,上乞鈞聽。倘念同宗之情,全手足之義,即日興師剿滅狂寇,永為唇齒,自有重酬。書不盡言,耑候車騎。”玄德看畢大喜,設宴相待法正。酒過數巡,玄德屏退左右,密謂正曰:“久仰孝直英名,張別駕多談盛德。今獲聽教,甚慰平生。”法正謝曰:“蜀中小吏,何足道哉!蓋聞馬逢伯樂而嘶,人遇知己而死。張別駕昔日之言,將軍復有意乎?”玄德曰:“備一身寄客,未嘗不傷感而嘆息。嘗思鷦鷯尚存一枝,狡兔猶藏三窟,何況人乎?蜀中豐餘之地,非不欲取;奈劉季玉系備同宗,不忍相圖。”法正曰:“益州天府之國,非治亂之主,不可居也,今劉季玉不能用賢,此業不久必屬他人。今日自付與將軍,不可錯失。豈不聞逐兔先得之語乎?將軍欲取,某當效死。”玄德拱手謝曰:“尚容商議。”
當日席散,孔明親送法正歸館舍。玄德獨坐沉吟。龐統進曰:“事當決而不決者,愚人也。主公高明,何多疑耶?”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