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令
花之有使令,猶中宮之有嬪御,閨房之有妾騰也。夫山花草卉,妖豔實多.弄煙惹雨,亦是便嬖,惡可少哉?梅花以迎春、瑞香、山茶為婢,海棠以蘋婆、林檎、丁香為婢,牡丹以玫瑰、薔微、木香為婢,芍藥以罌粟、蜀葵為婢,石榴以紫蔽、大紅千葉木槿為婢,蓮花以山礬、玉簪為婢,木犀以芙蓉為婢,菊以黃白山茶、秋海棠為婢,臘梅以水仙為婢。諸婢姿態,各盛一時,濃淡雅俗,亦有品評:水仙神骨清絕,織女之梁玉清也;山茶鮮妍,瑞香芬烈,玫瑰旖旎,芙蓉明豔,石氏之翔風,羊家之淨琬也;林檎、蘋婆,姿媚可人,潘生之解愁也;罌粟、蜀葵,妍於籬落,司空圖之鸞臺也;山礬潔而逸,有林下氣,魚玄機之綠翹也;黃白茶韻勝其姿,郭冠軍之春風也;丁香瘦,玉簪寒,秋海棠嬌,然有酸態,鄭康成、崔秀才之侍兒也;其他不能一一比像。要之,皆有名於世,柔佞纖巧,頤氣有餘,何至出子瞻榴花。樂天秋草下哉!
可見,其中最重要的是提出了花枝插瓶藝術上的審美觀:一是,所插之花如選數種,須分主從關係(從者他稱之為“使令”“婢”);二是,花枝的佈置,須參差有致。此二點又可歸結為一,就是崇尚不均衡、不對稱的天然之美。這個原則幾乎成了自他以後中國所有插花藝術理論家所不肯更改的圭臬和聖經。(見插圖80)《瓶史》一書後來傳佈至東洋。在日本,插花藝術稱為“花道”,打從中國傳入後,在日本獲得了發揚光大,江戶時代開始迅速發展,產生了眾多的流派。袁氏《瓶史》的流入,形成了其中最古老的派別之一,稱作“宏道流”,可見其影響的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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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九華今在一壺中……宋·蘇軾(1)
花木植於盆中,於方寸之間,即可看見山水田園
盆景是一種縮龍成寸,以小觀大的培植和擺設藝術,被譽為立體的畫,無聲的詩。
自我們祖先發明燒製盆盎後的不久,就有盆栽花卉的可能。距今約七千年前新石器時代的浙江餘姚河姆渡遺址中,出土了刻畫在陶片上的盆栽植物圖案,(見插圖81)表明了我國花卉的盆栽歷史以及植物的人工栽培歷史極其悠久。
據《三輔黃圖》記載,漢代未央宮中有溫室殿,殿內冬季可陳列花木,應可設想,溫室植物為了便於管理和搬動,當有盆栽的形式。東漢晚期河北望都壁畫墓的出土,證實了當時確有盆栽植物。這是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挖掘出來的兩座大型磚室壁畫墓,墓道內壁畫精美,上面繪有卷沿圓盆,內栽紅花綠葉植物,置於方形幾架上。文字上的記載最早見於王羲之的《柬書堂帖》,裡面提到蓮的栽培:“今歲植得千葉者數盆,亦便發花相繼不絕。”
不過,這些盆栽尚不能確定就是盆景,盆景是在盆盎種植培養花草的過程中,揉入藝術的加工,並往往輔以山石及其他物件的點綴,使它成為再現自然景色的陳列品,盆栽如果只是為了生產或用於觀賞,移植或播種,卻未有藝術性的處理,那就還不能算是盆景。
唐代,隨著盆栽上審美要求的提高,盆栽技藝相應有了發展,盆景這枝園藝奇葩終於誕生了。1972年陝西乾陵出土了唐代章懷太子李賢之墓,墓穴甬道彩色壁畫上有一戴幞頭的侍女,雙手託一橢圓形盆景,內建假山數座,上有帶枝葉的花兩朵;(見插圖82)又畫一高髻侍女,手託蓮瓣形盤,盤中有盆景,盆略顯方,中有紅果綠葉植物一株。章懷太子李賢是唐高宗第二子,其墓建於神龍二年(706)以前。這些壁畫的重見天日,令人信服地證明了當時山水盆景和植物盆景已作為宮廷的裝飾和觀賞之用了。盆養水仙在宮中有大量的育養,據《花史》、《學圃雜疏》載,唐玄宗曾一次就贈給虢國夫人紅口水仙十二盆,“盆皆金玉七寶所造”。這些盆並不一定專為養水仙,也可用來蒔養其他花草。
唐代的文人也開始擺弄盆景,最早記載見於馮贄《記事珠》敘述王維事:“王維以黃磁鬥貯蘭慧,養以綺石,累年彌盛。”於精緻的黃瓷鬥中種植珍貴的蘭蕙,還在根土上配置美麗的山石,呵護數年終見成果。中唐詩人李賀有《五粒小松歌》,形象地描寫了一種蛇形松樹盆景。(據周密《癸辛雜識》考證:“粒者,鬣也。”五粒松即五鬣松,今稱五針松)詩云:“蛇子蛇孫鱗蜿蜿,新香幾粒洪崖飯。綠波浸葉滿濃光,細束龍髯鉸刀剪。主人壁上鋪州圖,主人堂前多俗儒。月明白露秋淚滴,石筍溪雲肯寄書。”松幹透過束縛結紮和鉸刀整形,有如群蛇蟠曲之狀,其立意和佈勢與現代松樹盆景如出一轍,技藝水平已相當高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