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酒肆的女東主正是楊元慶近十年未見的裴幽,裴矩的長孫女,忽然在酒肆相見,讓楊元慶驚訝萬分,不僅是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相見而驚訝,更多是為她的變化而驚訝,裴家的長孫女,竟然變成了一個潑辣的女商人,而且她容貌的變化。
當年還不覺得她難看,可現在……楊元慶心中長嘆一聲,歲月是把殺豬刀,這話果然不錯。
裴幽畢竟當了多年的酒肆東主,已經見多識廣,她立刻反應過來,楊元慶是在微服私訪,另一人是她族弟裴青松,她當然認識,還有一個低著頭的黑臉漢子,他又是誰?
裴幽慢慢走上前,向楊元慶施一禮,笑道:“你這個貴人,怎麼會到清河縣來?”
楊元慶也笑問道:“堂堂裴家長孫女,怎麼當壚賣酒?文君既有,相如又何在?”
裴幽哼了一聲,“簡直站著說話不腰疼,你以為這裡是豐州?這裡可是清河郡,高雞泊離這裡只有五十里,是天下亂匪最烈之地,馮孝慈被殺時,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嗎?被殺死、餓死,戰亂時候,能活下來就是萬幸了,你以為天下女人都能像你家娘子那樣養得身嬌肉貴,我靠自己雙手掙錢養活一家人,你敢嘲笑我嗎?”
楊元慶心中歉然,連忙讓出一個位子,“大姐請坐!”
裴幽當初一直有點嫉妒敏秋嫁給楊元慶,但經過多年的生活蹉跎,她對楊元慶的好感和對敏秋的嫉妒早已無影無蹤。
她聽楊元慶叫她大姐,倍感有面子,這可是楚王啊!實際上就是大隋的皇帝,她給自己倒了杯酒,便問楊元慶,“敏秋怎麼樣?”
“她還好吧!生了兩個孩子,一兒一女。”
楊元慶儘量說得輕描淡寫,不想刺激裴幽,他話題一轉,反問她:“你怎麼在這裡做掌櫃?”
裴幽瞪了裴青松一眼,“你沒說嗎?”
裴青松張口結舌道:“我也不知道幽姐在這裡。”
“哎!”
裴幽嘆了口氣,“看樣子,我的出嫁是沒有人關心了。”
裴幽將酒一飲而盡,有些傷感道:“我在大業五年嫁給了清河崔氏子弟,從老家聞喜出嫁,估計敏秋也不知道,我丈夫很好,學識淵博,善良體貼,第二年我生了一個女兒,第三年生了個兒子,當時,我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之人,可惜我丈夫是書生,到了天下大亂,才知道什麼叫百無一用是書生。”
楊元慶給她倒了一杯酒,“他現在還在嗎?”
裴幽瞪了他一眼,“你什麼意思,他當然還在,唉!那個死人,怕丟臉不肯出來經營酒肆,只好老孃來拋頭露面,整天累死累活,就為了掙點小錢養家餬口。”
“可是……你嫁給清河崔氏啊!”楊元慶忍不住感慨道。
“清河崔氏有屁用!”
裴幽恨恨罵道:“誰讓這個家族離高雞泊這麼近,張金稱的刀可不認什麼名門世家,照殺不誤,剛開始一兩年,崔家到處施捨糧食,沽名釣譽,到最後家族自己也沒米下鍋了,但又死要面子,不肯求援,從前年開始分家產,各房子弟自謀生路,我丈夫是嫡子,分得了這座酒肆,他除了肚子裡有點墨水外,什麼都不會,更不屑經商,只好我來出面支撐了,唉!苦撐兩年,要不是戰爭結束,我真的也要撐不下去了。”
楊元慶這才明白這裡面的原委,看來戰爭時期,世家也同樣難以倖免,他心中有些難過,便問她,“你有困難為什麼不告訴敏秋?”
“你們在豐州,我怎麼去求援,再說,我丈夫是個要強之人,他寧可餓死,也不會去向別人求助,不過他若餓死,我就帶著兒女回孃家,我才不管什麼崔家的顏面。”
裴幽絮絮叨叨說了一通,她的目光一直很奇怪地瞥向程咬金,她早已忘記了當年的一面之緣,見對面的黑鍋臉唉聲嘆氣,一臉痛苦不堪的樣子,她的一對粗眉毛不由一挑,“這位黑臉將軍,你是哪裡不舒服麼?”
第三十一章 清河崔氏
楊元慶理解程咬金的痛苦,他記得程咬金曾經很喜歡裴幽,不過時間已經過去了十三年,他居然還能放在心上?
一轉念,楊元慶便明白了,程咬金並不是舊情難忘,而是裴幽的改變讓他有點難以接受,但他楊元慶不也一樣嗎?
不過,在亂世中靠雙手養家餬口的裴幽,卻更加令人尊重,想到這,楊元慶取出一份自己名帖遞給她,“有什麼困難就去找當地官府,有我這張帖子,他們會買帳,另外,你去招一個掌櫃,你畢竟是我的大姨子,讓人知道我楊元慶的大姨子竟然當壚賣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