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這樣會招來教王疑忌,惹禍上身。”他衝口而出,激動起來。“況且鄯善國師的功力極高,非你我能敵,眼下戒備森嚴,倉促貿然行事只會搭上性命,萬萬不可。你的好意我心領。我已時日無多,若要連累你也步入險境,我情願即刻求死。”
九微咬咬牙。
“我相機行事,你少說兩句,自己顧好身體。”
“九微!”
“放心,我自有分寸。”黑色的人影一閃便已消失。“我尋機再來看你。”
話音落在耳畔,他靜默許久,用力握住了玉匣。
勾心
十天並不長,過得卻極其緩慢。
沒有天光日色,甚至連時間感都消失了。
六翼都暗裡來看過他,捎來各式各樣的傷藥衣食,說著寬慰的話,眼中藏不住黯然,誰都知道,這一次怕是再劫難逃。
迦夜一次也未曾出現。
據六翼的說法,她最近非常忙,整夜整夜的處理案卷情報。不知是不是想借著忙碌彌補失敗的挫折,時常能看見她房中的燈火亮至天明。
九微私下對迦夜極為不滿,礙於在他面前不便破口大罵。
似乎是私底找過迦夜,希望她能說服千冥,四使一同出面力勸,寧可受懲為奴也好,儘量保全他的性命,卻被冷冷的拒絕。
她全然撇清,漠不關心。
九微失望之極,他只是沉默。
關心情切,九微甘冒大不韙,不顧招來疑忌之險四處奔走。可這種方式非但不能讓教王從輕發落,反而容易引火燒身。一箇中原出身的影衛,引起四使聯保,對教王而言是多麼危險的傾向,殺心只會更盛。
迦夜的所做所為雖然無情,卻是明哲保身的上策。
捨棄一個棋子,平息教王的怒意,她仍然是尊崇優越的雪使。教王依舊會器重,在執掌西域諸國方面,無人能出其右。
略為小心謹慎,她的地位將穩固如初。
這也是他回來的意義。
什麼時候起,她開始成為他的重心?
五年了,連續不斷的殺伐內鬥,腥雲翻滾,並肩而戰。
不管波瀾幾度反覆,她始終站得筆直,像汙泥中拔粹而出的青荷。
她曾說他不適合在教中生存。可在他看來,她又何嘗不是。儘管她冷血,多疑,擅謀,且機心重重。
九微說他動了心,自己也說不清究竟是怎樣的感情。
欽佩而警惕、憐憫而戒慎、惋惜而提防,心疼而不爭,種種相悖的情緒混雜,說不出哪一種更多。
若僅有怨憎多好,若她從頭到尾都如紫夙千冥一般多好。
即使在暗無天日的地牢,生存的時間所剩無已,她仍是滿滿的佔據了思緒。愚蠢至此,他自己都忍不住唾棄自己。
門外傳來獄卒沉沉的腳步,門開了。
第十日。
跪在階下,他一直沒有抬頭。
前方的明來暗往熱鬧非凡。
千冥力陳此次任務失利的全責在他,主張用重典以正教威。
紫夙不陰不陽的含沙射影,點出迦夜謀劃失當之誤。主張從輕發落,責懲迦夜,建議教王削權以彰其過。
九微建言由弒殺組出面重新執行刺殺之務,平抑此次失手的影響。
教王在玉座上笑吟吟的看階下暗鬥,許久不曾出言,直到爭辯日趨激烈,才開口打斷。
“怎麼不見迦夜。”
三人靜下來,紫夙柔柔的應答。
“稟教王,據說雪使正擬出使且末(地名),無暇他顧,我看……”她掩唇嬌笑幾聲。“倒像是自知有虧,心虛的避開會審呢。”
“近日諸國來使甚眾,雪使繁務極多,這點小事何足掛齒,自有教王聖裁。”千冥冷橫一眼。
“到底是她自己的影衛,還是該來一趟的好。”教王漫不經心的捻著腕間玉珠。
九微正待開口,驀然眼皮一跳。
一抹纖影步履輕盈,不疾不緩的踏入大殿。
“迦夜參見教王。”
他的眼睫僅能看到白色絲衣輕拂,從玉石地上行過,秀小的足尖藏在裙裾之下,清冷的話音沉靜如初。
心微微一跳。
“迦夜,你來得正是時候,可是要替你的影衛求情?”教王慈靄的垂詢。
殿中靜謐了片刻。
“稟教王,迦夜僅是去且末之前面辭,並無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