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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多寫字划算,不料一寫寫多了,超重退回,要罰加郵資,比航箋還多4元,嘆曰:“以後不便寫矣。”蘇雪林認為寫信是人生快事,每每下筆千言,一寫數頁,倘超重被郵局罰增補郵資也罷,但往往會耽誤時間。為不超重,又多寫字,初選用薄紙,除正反都寫外,她專備一小秤,不致超重誤事,寫多了再拿去一頁則是。有趣的是50年代初,她由法國赴臺,船泊西貢一天,“餘因聽說由西貢寫信到巴黎航空亦僅需十五方,意欲佔點便宜,遂以整天工夫寫信。計寫信五封……下午寫完去寄,問之管信件之船員,則由巴黎寫航信到西貢固為十五方,而由西貢寫航信到巴黎則需五十五方。”()遺憾日記中沒寫下文,不知蘇雪林寄了沒有。為節省郵資,她常請海外回臺的朋友帶信。“因明日公宴陳通伯(陳西瀅)先生,餘將利用渠飛歐機會託其攜帶信件,故今日將學生作文束之高閣,大寫其信……共十三封,直寫到晚上十一時始睡。”()60年代,她在新加坡南洋大學教書,該校來信一律存圖書館,距住地較遠,她為了不耽誤讀朋友們的信,每日奔跑取信,直喊划不來,但又樂此不疲。她對友人來信過簡多有微詞甚而牢騷,日記中多次歷數友人的不是:“叔華來信,餘立復一航箋,寫得密密麻麻,比她來信的字多五六倍。”屢次批評謝冰瑩不會交朋友,寫信好像寫條子,不知她一天到晚忙什麼。發誓說今日以牙還牙,寫箋片。可一揮筆,又洋洋千言不絕。從日記中看,晚年她寫給謝的信最多。她渴望與友人憶舊拉家常,以遣寂寞。1977年始與大陸親友正式通訊,但感慨良多:“吾人生今之世,最苦為不自由,通訊不能說話,乃不自由之甚者。”蓋那時兩岸氣氛還不甚祥和,她怕言多有失,會給收信親友招致麻煩。自致趙清閣信有一封遺失後,一直耿耿於懷,便改託人帶口信了。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歲月的書籤——蘇雪林日記中的七七八八(5)

每至歲末,是她播種情感收穫友誼的時節。每年聖誕新年,“她均要緊張一陣或數陣”,往世界各地寄賀卡,90歲後把賣賀卡的小販請到家中,挑揀圖案吉祥又便宜的。據日記載,某次不寄不寄一下還“弄了”120張,還有遺漏,“待補寄”。後來算算小賬,寄賀卡不合算,“今日得幾賀卡,若回一卡則費四五元,卡費亦三四元,此如以航箋(片)代替,反而可大述寒溫也。”她的信友遍佈世界,臺灣的國民黨*陳立夫、王雪艇;胡適、梁實秋、林語堂、謝冰瑩、陳源、凌叔華、林海音;大陸的冰心、楊絳、趙清閣等等。

最令人捧腹的是,1991年臺灣郵費增資,她試以少寫信來對抗郵局增資:“郵局增資後,即少寫一、二封,乃市民消極抵抗也。信少,郵局收入亦少,則增資實為失策,或不久之將來又將減資,則我輩勝利矣。”()

蘇雪林寫信的熱情,筆者深有體會。我藏有她致我的7封信,都是她年屆百齡時寫的。用的是薄型大白紙,密密麻麻,有一通連落款都疊印得看不清。有一封3000餘字,“今晨寫信與張昌華,數日以來(七天,筆者注)共寫了六頁,原子筆不好,寫得不成樣子,惟唐德剛又在大陸毀謗胡適博士,仍堅主胡在民國六年哥大所得為待贈博士,十年後乃得此一學位,大陸人多信,我於致張昌華信中,不得不為一辯,希望猶大之吻能在大陸出版。”(,此信系接我寄她的江蘇文藝出版社的《胡適自傳》後所寫,筆者)她致我的最後一封信,即寫在巴掌大的綠色餐巾紙上。

筆者揣摩,蘇雪林喜歡寫信,特別是她衰年耳全聾,不能接聽電話,與人面對面交流都須靠筆談,太孤獨、寂寞。自其姐蘇淑孟去世後,她一人獨居,終日面壁無語。她想用信與友人交流,瞭解外面的世界,或敘舊以慰心懷吧。至於她千方百計為郵資費心,倒不全因窮,而是自幼養成的儉樸之習。如果我們瞭解她晚年力拒官方的資助,早年在艱苦的抗戰歲月,把自己的嫁妝、積蓄、首飾兌換成52兩黃金,託《大公報》社長鬍政之捐給國家“小助抗戰”(石楠《另類才女蘇雪林》,東方出版社2004年版),我們就不會笑話她的“嗇”了。

市井一俗人

蘇雪林,一個從偏僻鄉野裡走出的村姑,自勉、自強而自立,印證了天道酬勤的箴言。在她的日記中時常出沒一個“混”字,當某日著作成績欠佳時,總要寫一句“又混了一天”;當某日寫文章不順手,“冷卻”後再讀時,必發“文過一夜必有悔”的感嘆;當文思艱澀、滯筆稿端時,總要發出廉頗老矣的感慨。她焚膏繼晷,兀兀窮年,畢生躬耕2000萬字,成就了名山事業,被臺灣奉尊為“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