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上了年紀的人都知道,那是因為“東來順”現在掌櫃,當年還是掌廚師傅的時候,被皇上召進宮,在那深宮大內御前獻過手藝。
同時,更有人說,掛在“東來順”樓前那塊上書“東來順”橫匾,就是皇上所賜,字也出自皇上御筆,於是“東來順”出了名。
本來是,在御前獻過手藝,那手藝還能錯得了,古來的皇上那一個不講究吃?講究吃嘛,就得挑手藝好的。
如今,老掌櫃的八十多了,雖然掌了櫃,偶而興至還捲起口子親自表演那麼一手,不說別的,單那切肉的本領就能令人歎為觀止,難望項背,同樣的一把刀,到了他手裡,切出來的肉就比別人的薄,說那一片片的肉薄的像紙,是一點也不為過,一點也不誇張。
這時候是下雪的嚴冬,“東來順”的涮羊肉了上市,“北京城’掛涮羊肉招牌的並不只“東來順”一家,可是同樣的作料,吃起來“東來順”的涮羊肉硬比別家好吃,於是,“東來順”出了名!
轉眼之間,那張空著的大圓桌上坐上了三個人。
那是李雁秋,晏中跟賈一飛。
姑不論李雁秋是如何地人品出眾,晏中是“開碑手”晏二大爺的侄子,當年在“查緝營”當過差,他本人也是個響噹噹的人物,在京城一帶人頭兒是熟得很!
“北京城”那些藏的龍,臥的虎,甚至於婦孺,誰不認識晏太爺,所以,他三位是上自掌櫃下至夥計,一路擁著上的樓,上了樓滿樓酒客紛紛欠身打招呼!
剛坐定,夥計步履如飛地送上熱騰騰的手巾把,還有一壺剛徹好的上好香茶,由掌櫃的親自雙手奉上!
這,朝廷大員也不過如此,晏家人在京城一帶吃得開,兜得轉的情形可見一斑!
誰說晏二太爺跺跺腳不能使“北京城”幌動。
眼看著三人擦了把臉,喝了口茶,那掌櫃的陪笑開了口:“大爺,您可許久沒賞臉了,今兒個是……”
晏中含笑說道:“客棧送往迎來,瑣事纏人走不開,今兒個是我這位朋友請客,兩條腿扛著一張嘴,我算陪,老二他幾個馬上到。”
掌櫃的“哦”地一聲道:“原來是二爺他幾位……”
目光溜向李雁秋,陪上一臉小心而恭謹的笑道:“這位就是……”
晏中道:“我新交的好朋友,李爺。”
掌櫃的欠了個身,恭恭敬敬地叫了聲:“李爺!”
李雁秋含笑說道:“不敢當,掌櫃的,草字雁秋。”
掌櫃的忙道;“跟大爺,賈爺都是熟人兒,多年來也一直承他二位照顧,往後也請您多賞臉,有不周的地方,您也多包涵。”
又寒喧了幾句,掌櫃的告退忙他的去了。
六
掌櫃的走後,李雁秋頻頻目注角落裡的一付座頭皺了眉,這落在了晏中跟賈一飛眼裡,晏中問道:“李爺,您瞧什麼?”
李雁秋收回目光,低低說道:“二位待會兒再看,角落裡那付座頭上,坐著一位風流俊俏的美書生,我平素頗以人品自傲三分,今日一見那位,自嘆不如之餘,令我有點汗顏,更怪得是我看他頗為眼熟,就是一時想不起在那兒見過。”
晏中跟貿一飛俱是老江湖了,懂得怎麼端詳人,容得李雁秋把話說完稍停之後,藉個故,雙雙向角落裡投過一瞥,沒錯,那角落裡確有位風流俊俏的美書生獨據一席,自斟自飲,模樣兒瀟灑而又文雅。
他,瞧年紀不過二十出頭,穿著一身輕裘,身材略嫌矮小,還有點清瘦,但並不過矮,也瘦不露骨。
一條髮辮拖在身後,那張臉,說它像冠玉它還隱透著嬌嫩的紅潤、說俊美,李雁秋是過謙,他跟李雁秋珠輜相稱,一時瑜亮,令人有難分軒徑之感。
唯一的不同處,是李雁秋有昂藏鬚眉的英豪氣,那位他,卻帶著點姑娘家的柔弱嫵媚脂粉氣。
這,準是位公子哥兒,要不就是內城裡皇族親貴的貝勒,貝子一流,你不瞧,李雁秋那雙修長的手,已然是根根如玉,他那雙手竟然比姑娘家的纖纖柔美還白幾分。
若把欺雪賽霜,晶瑩如玉,柔若無骨,滑膩如脂這幾句來形容他那雙手,該是最為恰當不過。
一瞥之後,晏中搖了頭,道:“李爺,沒見過。”
賈一飛也說面生得很。
李雁秋那雙眉鋒皺深了一分,道:“那張臉在我的印象中,好像剛見過不久,而且我敢說絕不會是來京畿之前見到的,怎麼……”
嘴裡說著,那眼睛情不自禁地又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