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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暴雨之中,請來的巫師也沒有挽留住婦己的性命。

睢邑將所有的奴隸都釋放了,為婦己陪葬的只有她的心腹僕從和二十頭牛。睢國的宮室失了女主人,卻絲毫不見紛亂。從婦己嚥氣到入葬,婦妗一直全力操持,有條不紊。

罌離開睢邑的時候,天空仍然飄著細雨。宮中還在忙著婦己的喪事,面色疲憊的睢侯對她囑咐了幾句,就讓身旁的小臣引她去廟宮祭祀行神。

道路泥濘,睢邑的街上沒有多少行人,罌的身上披著竹笠和蓑衣,沒有人注意到她的離開。

灰濛濛的天空下,睢邑的城牆和房屋都落著潮溼的顏色。罌回望著,幾點雨絲飄在臉上,她攏攏蓑衣,回過頭來。前方的另一輛牛車上,來接她的使者正與馭者說著話。道路在變得霧濛濛的田野中延伸,罌望著遠方,好一會,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半個月前,使者帶來召令,商王命她到大邑商任作冊。訊息傳來,不僅睢侯、婦妗等人詫異,罌自己也感到錯愕不已。

商王為何要召她去大邑商?這些日子,她揣度了許多。

是躍麼?她不止一次地想過,又覺得不大可能。躍是王子,如果他一意要把罌帶去大邑商,隨時都能直接遣人來接她走,又何必走這些彎路。

此事突如其來,讓罌著實有些不知所措。不過萬幸的是,來接她的使者說,罌去到大邑商仍然是當作冊,這點不會變。

說不定還能加薪。罌想起自己那癟癟的錢袋,心底安慰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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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國到大邑商有三四日行程,但經歷過從莘國到睢國那樣漫長的旅途,罌已經不覺得艱辛。

到達大邑商的時候,天已經不再下雨。遼闊的原野中,鄉里的屋舍和田地星羅棋佈,大道寬而筆直,將蒼翠的郊野分割東西。道路上,塵土淡淡如霧,行人車畜喧囂,絡繹不絕。

罌坐在牛車上,伸著脖子,順著大道延伸的盡頭眺望。地平線上,灰褐的城牆如綿綿山巒橫踞,厚厚的雲層中破開寶藍色的縫隙,一道光柱漏出來,落在高聳的城闕之上。

不遠處,一隊旅人似乎也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見到城邑的輪廓,用罌聽不懂的話語喊著什麼,似乎激動不已。

“那就是大邑商?”罌指著前方問使者。

“正是。”使者頷首,臉上不掩得意。

罌頷首。

她從前見過許多宏大的建築,如今見到大邑商,她雖然不會像那些旅人一樣驚奇,卻也著實為這城邑的宏偉讚歎。

牛車跟著人流向前,忽然,一聲長長地悶哼從後面傳來,“避開!避開!”罌聽到有人大吼。

回頭望去,罌吃了一驚。

只見十幾頭大象排在一列,正慢慢地沿著大道走來。馭象的人們手裡握著長棍,一邊引著象隊前行一邊大聲驅散行人。

“象人牧象哩。”牛車的馭者忙拉著車避向路旁,使者笑道。

罌也笑笑。這個時代,中原氣候溫暖溼潤,大象、犀牛並不罕見。在莘國,罌也曾經見過野象在荒野裡出沒。不過,商人顯然更懂得利用畜力,拿大象來當牲畜馴養,罌在這裡才是第一次見到。

旁邊的旅人們指著象隊,又是激動地說了一通嘰裡咕嚕的話。

使者臉上愈加自豪,待象隊過去,他氣力十足地喝一聲:“前行!”

大道延伸向前,大邑商的城牆越來越近,金黃的夯土顏色很快佔據了所有的視野。巨大的城門敞開著,身形孔武的商人武士身著甲冑,分列兩旁,手中的銅戈刃光鋥亮。

使者與守衛打過招呼,引著牛車穿過門洞,大邑商的街市豁然在前。

熙攘的人流中,只見屋舍整齊如列,街道寬敞。行人穿梭接踵,不時有裝飾漂亮的翟車被僕從簇擁著悠然駛過,一看就知道是貴族。往前走一些,罌遠遠望見好幾座高臺,層疊聳峙在城中,有的臺上又築立柱飛簷,氣象巍峨。

罌不禁咋舌,問那是何處。

“那是天子與靈脩相會之所。”馭者嘻笑道。

“胡說。”使者斥他,對罌說,“那是廟宮的高臺。”

罌一直仰著頭,只覺看不夠。無論鞏邑、莘邑或是睢國,這樣的高臺她都沒見到過。

“建造如此高臺,可要費無數勞力?”她忍不住問道。

使者看她一眼,不在意地笑笑:“這可是大邑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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