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眉毛用青黛掃過,除此之外她臉上什麼妝飾都沒有。
雪白的袍服恰到好處的包裹住她的腰身,領口高束,腰胯處象是利刃劃開了一道口子,挺括的袍服縫隙間有雪白輕薄的絹紗裙襬如水煙流洩。長長的拖在身後。這件袍服讓她平時的稚氣全被緊束包裹,流露出的是超出她這個年紀的嫵媚和沉靜。
要秋秋來形容,這可真象件婚紗。
但是很美,超乎想象。李長老有手藝,但更有關於美的想象力。
秋秋最滿意這頂玉冠,起碼能小小的錯落的遮了一下臉,這樣即使別人要非議她,可他們說不定連她的五官確切什麼樣兒都看不清,把玉冠一摘她再站到他們面前。說不定他們都不認識。
這設計大好!
他們現在在第一峰的主殿,這大殿不知多少年沒有開啟過正門了,但是現在不但正門大開,連四周的長窗都是敞開了,難得的好天氣,陽光從門窗照進大殿裡來。秋秋偷偷朝外看了一眼。她真擔心他們在樑上門邊掛的幔子都是白的,那可真象大出殯。
幸好不是。殿中的主色是金紅二色,秋秋一直覺得這兩個顏色一個弄不好就顯得俗豔,可是現在看著外面那一片高而深的紅與延綿展開的金,只覺得肅穆華貴,一點沒有俗氣和浮豔。
這間殿堂是秋秋見過最大的。
殿堂到底有多大呢?
從秋秋站的這扇門處往殿門口處看。那裡人雖然不象螞蟻那麼小,可是真大不了多少。
她想再抬頭看一眼殿頂。結果玉冠嘩啦嘩啦一陣亂響,雲眉緊張得要命:“秋掌峰,您別亂動。”
打個比方吧,如果站到殿頂最接近藻井的橫樑處往下看,那麼地下的人應該還是跟螞蟻差不多大。
秋秋得慶幸她不用從殿門處走到最裡面,不然的話簡直是讓一群衣冠楚楚的賓客旁觀一場漫長的馬拉松。
門外的人小聲提醒:“時辰到了。”
雲眉和雲淑兩人到了門邊,看了她一眼。
秋秋深吸口氣。點了下頭。
雲眉和雲淑兩人各拉住一邊門環,將那高大沉重的雙扇大門向兩旁開啟。
面前是長長的甬道。兩側的牆壁上繪著蒸騰的雲霞,展翅的禽鳥,奔跑靈動異獸,盛開的繁花。
木槌敲擊雲板的聲音幽幽響起,清朗的聲音極具穿透力,彷彿從時光的另一端傳來。
秋秋踏著雲板聲走出了門。
甬道兩端每隔數丈就有九峰的弟子侍立在側,穿著深色袍服,神情肅然。
大殿中的喧譁聲漸漸消沒,變成一片寂靜,除了一下一下被敲響的雲板,再也聽不到旁的聲息。
秋秋走出了甬道,她看見站在高臺正中央的拾兒。
他穿著和她身上同樣的質料的袍服,全身都象是披著一層渺茫清冷的融光。
秋秋緩緩走到他的身旁,兩人並肩而立。
雲板聲止歇。
臺下觀禮的人大多都是頭一次見到這位年輕的九峰掌峰。有人便小聲問:“九峰歷任掌峰之中,這一位接任年紀是最小的吧?”
旁邊那人點了下頭,側轉頭輕聲問:“站在上頭左右的人是誰?”
“左邊是歐長老,現在九峰最長年的前輩了,理當由他來主持。右邊那個嘛我也沒有見過,想來是那位秋掌峰的師長。”
不但外頭來的賓客們不認識,就連九峰的門人弟子也多半認不出站在高臺右首的那個人是誰。
沒聽說秋掌峰的師門有來人,這個面生的女子是誰?
殿頂的天窗緩緩張開,金色的陽光直洩而下,陽光下的灰塵被照得清晰分明,緩緩的在光柱間遊移。整間大殿霎時亮了起來,樑上垂下的巨大的紅色垂幔被陽光映成了半透明狀,金色絲穗閃爍著瑩光。
拾兒執起秋秋的一隻手,兩人一起向前走。
再登上一層臺階,這裡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先行交拜大禮,兩人相對而立。
秋秋看著面前的拾兒,他也是一身銀白袍服,頭上戴著玉冠。
那雙眼睛幽邃如深潭,一眼望不到底。
秋秋拜了下去。
玉花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音,叮咚作響。
接著是交換信物。呈在木盤中的信物是一對玉璧,淡青的色澤就象雲破雨歇乍現的一線天空。拾兒拿起其中一枚替秋秋佩在腰間。
兩個人離得這樣近,秋秋可以清楚的聞到他身上清新好聞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