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燒得越來越旺。受傷的濱松士兵三三兩兩走到城門處,但守城計程車兵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他們,一臉肅然。
“不要妄動。”昌景歪著脖子,撥轉馬頭,向右後方的勝賴陣中奔去。勝賴也停了馬,抖落頭上的雪花,仰望著城池:“是三郎兵衛嗎?城內狀況如何?”
“在下認為,已沒有多少殘兵。”
“那戰鼓究竟是怎麼回事?”
“您也覺得奇怪?”
“當然。”
這時,小山田信茂的戰馬踢雪飛駝過來。他的睫毛也已披上雪花:“似乎還有人守衛著城池。”
勝賴點了點頭:“派人到梅雪處去看看。人馬都已疲倦,不要硬拼。”
“是。”一個騎兵武士應著,向最右翼的穴山梅雪陣中奔去。
此時,趁亂摸出城的大久保忠世率領二十六個火槍手,從穴山側面悄悄潛到犀崖下。士兵都已凍得瑟瑟發抖,普遍感到小腹不適。稍微動作,就可以感覺如水的排洩物灌滿褲襠。
忠世表情嚴峻,“大人,請原諒。”他喃喃地說。他想到意志堅強的家康居然笑稱拉在馬背上的大便為醬湯。
懸崖邊上積雪已齊膝高。忠世停止前進,命令二十六支火槍對準了穴山的後背:“不需要瞄準,只要點火放炮,然後齊聲吶喊即可。”
引火線點著了。火藥味越來越濃,未幾就聽見二十六支火槍發出巨響。
再加上濱松城內的薪火助勢,槍聲響徹天地。
穴山軍的叫喊聲驅散了武士們身上的寒氣。由於受到出乎意料的襲擊,穴山的軍隊一時炸窩,陷入一片混亂。
“再來一陣……”忠世抑制住激動,大聲叫喊。
由於兩番槍擊和城內的戰鼓聲,武田軍判斷受到了內外夾擊。不可思議的是,混亂彷彿具有傳染性,很快從穴山的隊伍傳到山縣的隊伍,再傳到小山田的軍隊,武田軍終於決定撤退。大久保忠世、石川和天野都沒有緊追;但毋庸置疑,他們的行動嚇破了武田人的膽。
家康在大廳聽到武田軍終於撤退的訊息時,才感到全身極度疲勞。這決不是一次巧妙的戰鬥,而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慘敗。但經歷了慘敗的自己,竟然活著,而且成功地阻止敵人的追擊。當然,這決非家康一人的功勞。似有一種看不見的力量在支配這一切,他在內心感謝那種力量。
全副武裝的下人從廚房裡端來了栗子和飯糰。但家康並未讓下人將飯食分發下去,而是讓不斷回來的武士們睜著飢渴的眼睛盯著飯糰。
一向堅強的鳥居元忠,失去了弟弟,眼睛裡彷彿燃燒著火焰;失去了眾多部下的本多平八郎忠勝則感到全身陣陣痠痛。鈴木久三郎拿來了家康的長槍:“途中撿到的。”
“送給你了。”家康漫不經心地回答,然後轉身對天野康景道:“忠次呢?”
“酒井還在廚下接受治療。”
“傷得重嗎?”
“拔出了四根箭。正在用酒洗。”
其實,所有人都在這次戰鬥中受了傷。
“這裡聚集的人,彷彿百鬼夜行,真是醜陋。”聽家康如此說,眾人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大久保忠世回來後,食物終於分發下去,每人都有一碗燙熱的酒。眾人默默地飲著,不禁紛紛流下眼淚。在往來於生死間的他們看來,只有家康還是那麼高大,彷彿一座巨峰。他難道不知恐懼嗎?
鳥居元忠不覺舉起酒杯:“仔細想來,這一仗,我們算是贏了。應該祝賀。”他的聲音卻如狗吠。
“我們怎麼會輸?我們不是以八千兵馬擊退了三萬大軍嗎?”忠世回應道。
家康開口了:“不要自欺欺人。我們確實輸了。雖然打敗了,卻未輸掉氣節。”
“是。雖然輸了,卻未輸掉氣節……對!我們失敗了!祝賀大人。”本多平八郎一邊說,一邊踉踉蹌蹌站起身,跳起舞來。本多自比鍾馗,但其他人卻聯想到受傷的猛犬。
篝火一直燃燒到天亮,士兵們圍著火堆逐漸入睡。
天亮以後,雪停了下來,變為小雨。十二月二十三,交戰雙方都稍放鬆了緊張的神經。武田在三方原商議軍情。勝賴、山縣、小山田諸將都主張攻下濱松城,但信玄卻不同意。考慮到進京途中可能會遭遇織田方面的援軍,不能在三方原浪費糧草。龐大的軍隊,最忌諱行動遲緩——信玄因此決定停止進攻。二十四日早上,家康得知武田軍決定停戰。
濱松城在得到了武田軍的確切動向後,方開始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