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嗯?&rdo;罌訝然抬頭。她本以為羌丁會絮絮叨叨地感傷或者牢騷一頓,沒想到冒出來這樣的話。&ldo;出頭?&rdo;罌饒有興味:&ldo;在何處出頭?鞏邑?&rdo;羌丁臉上有些不自然,白她一眼,嘟噥道:&ldo;說說麼……&rdo;罌看著他,片刻,笑起來:&ldo;好,我將來若是出頭,也接你去吃ròu睡裘皮。&rdo;羌丁撓撓頭,面上微微泛紅,復而不語。※※※※※※※※※※※※※※※※※※※※※※※※※※※※※※※※※※※※※※※※※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衛秩在廟宮裡杵著,罌再不樂意,收拾行囊走人的事也很快排上了日程。罌的東西不是很多,收拾起來也並不困難。廟宮的作冊是個不起眼的閒職,得到的回報也只是提供食宿三餐,沒有多餘的東西。罌的家當裡面,除了衣服,值錢的只有一把短刀和六枚貝幣。短刀是罌的母親留下的。她來到莘國的時候已經去世,帶來的財物都跟著她埋到了土裡,而這把短刀一直掛在罌的身上,故而留了下來。那些貝幣則是莘伯賜的。莘伯雖然不大看重她,卻到底是親戚,每年會賜一枚貝幣來表示表示。罌攢了多年,這些都是她壓箱底的寶貝。也只有迫不得已外出的時候,她才會把它們帶上。罌暗自嘆口氣,用麻布將短刀擦亮。這短刀做得很樸素,刀身上什麼裝飾也沒有,只有刀柄上刻著一個小小的圖案,似畫非畫,刀法粗糙。罌覺得那應當是一個鳥形的字,卻不認識,拿去給貞人陶看,他也說從未見過。而去年在驪山見過躍之後,她有些了悟。商人崇尚玄鳥,躍送給她的項飾就是玄鳥;而睢國在殷王畿,兵器上有鳥形刻字也說得過去了。想到躍,罌下意識地翻翻剛剛收好的包袱,玄鳥項飾跟那幾枚躺在一起。罌將它拿起來看了看,片刻,又放回去,把包袱重新紮好。正收拾東西,忽然傳來敲門聲,小宰的聲音響起:&ldo;罌!冊罌!&rdo;罌應了一聲,走去開門。小宰站在門外,問她:&ldo;可曾見到羌丁?&rdo;罌搖頭:&ldo;未曾。&rdo;&ldo;老羌甲呢?&rdo;&ldo;也不曾見。&rdo;罌答道,問他:&ldo;何事?&rdo;小宰皺眉:&ldo;這兩人從早晨就不見了蹤影,也不知到哪裡去了。&rdo;僕人&ldo;他們不見了?&rdo;罌訝然。小宰頷首,神色著惱:&ldo;也不知他們去了何處。廟宮本來就人手稀缺,偏偏僕人還是些老弱,如今要修葺南牆也找不到人。&rdo;罌想了想,道:&ldo;羌丁愛吃卷耳,他二人許是去何處採卷耳呢。現在時辰不早,說不定快回來了。&rdo;小宰看看她,仍皺著眉頭。&ldo;如此。&rdo;他說,轉身走開了。罌沒有想到,羌丁和老羌甲真的不見了。傍晚的時候,他們仍然不見影子,廟宮眾人終於急了起來,紛紛出外面尋找。夜色已經降臨,二人還沒有找到,卻有邑中的人來通氣,說早前曾看到他們各自揹著一隻筐走出了郭。&ldo;廟宮中不須拾柴,又不缺吃食,他們出郭做甚?&rdo;小宰說。這話提點了眾人,急忙到他們的地穴裡去檢視。只見鋪蓋都好好的,一些日常的用物卻沒了蹤影。羌丁和老羌甲逃跑的事終於確定下來,一下驚動了廟宮。&ldo;這些僕人!廟宮無桎梏囹圄,已是優待,竟不識好歹!&rdo;小宰氣憤地說。眾人紛紛贊同。邑中的貴族得知了此事,派來家眾幫助廟宮搜捕羌丁和老羌甲。幾十只火把簇擁,把剛剛染上夜色的廟宮照得通明,小宰領著眾人奔出廟門,一陣嘈雜。廟宮裡只剩下貞人陶和罌。罌站在庭中看著那些人離去的身影,感到事情嚴重,憂心忡忡。&ldo;他們真的逃了麼?&rdo;罌低聲問身旁的貞人陶。貞人陶亦神色嚴峻,搔著白髮稀疏的後腦:&ldo;我方才卜過,確是羌僕逃亡之兆。&rdo;罌蹙眉,片刻,又問:&ldo;若捉到,有何下場?&rdo;貞人陶嘆口氣,沒有說話。罌心裡沉甸甸的。她想起羌丁近日以來的種種怪異表現以及那日在藏室對她說的話,腦海中全都聯絡了起來。羌丁和老羌甲恐怕早就在謀劃今天的事了。鞏邑沒有出過僕人逃亡的事,但僕人其實就是奴隸,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如果被捉回來一定不會有好下場。要走就走得遠遠的,不要被抓回來才好。罌望著漆黑寂寥的天空,心裡祈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