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茶盅喂到太妃唇邊,輕聲勸著:“祖母原不曾生氣的,這樣豈不是以為祖母真個氣重了。別說二嬸心裡悔恨不該冒撞了,連我們都是又急又悔,若不是我們做兒孫的行事沒個輕重,如何惹得祖母難過。”
太妃氣頭之上,滿屋子上到王妃下到孫媳婦,沒一個敢相勸的,唯有風荷,幾句話一說,太妃心裡既服帖,又有了臺階下。她之前一味責怪二夫人,落在旁人眼裡,就有失偏頗了,只是一時改不過口來。
就著風荷的手吃了兩口茶,才對著風荷嘆道:“好孩子,你一向孝順祖母祖母心裡清楚。哪像這個孽障,從來不讓人省心。你說說,你好生與你媳婦商議,為著子嗣計,她會不同意你納個一個兩個的,非要偷偷摸摸還帶出幌子來,也難怪你媳婦生氣。”後半句話已經是對著跪在地上的二老爺喝斥了。
二老爺一身石青色緞袍揉亂不堪,皺皺巴巴的,頭髮歪歪斜斜,老臉上絲絲紅暈。偷偷瞟了自己媳婦一眼,唯唯諾諾的應著:“母妃,兒子知道錯了。兒子與她提過要納個小妾,可好說歹說她就是不鬆口,兒子一時氣急做出了糊塗事來,還望母妃周全則個。”
二老爺難得的乖覺,連連認了錯,使得太妃有責備的話也不好出口。想想亦是有理,二老爺房裡沒個知疼知熱的人,不怪他生了二心。
“我何曾不允了。若我不允,你那兩個房裡人哪兒來的,蕪兒哪裡來的?我不過愁著爺年紀也大了,孫子都要有了,還這樣不檢點叫人看了笑話,想要緩著點,沒想到你就先弄大了人的肚子,強逼著我接人進門。”二夫人跪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衣衫不整,釵環委墮,渾然沒一點大家子太太的端莊賢惠。
“行了,這樣不尊重的話也是一個大家太太能說得?”太妃越發氣盛,怎麼就娶了個市井潑婦呢,當著晚輩下人的面,粗魯的話都不知避忌。頓了頓,理了理思緒才道:“既然人都有了,還能怎麼著,你難不成想讓我們杭家的子孫流落在外頭不成?”
二夫人聲氣略微弱了弱,喃喃啐道:“還不知是誰家的野種呢,來路不明的孩子我們杭家可不敢要。”
太妃大怒,啪啪拍了幾下几案,橫眉怒目,指著二夫人發顫,半日罵道:“杭家的事何時輪到你一個媳婦出頭了,是與不是你老爺自會查清楚。人家也是外頭好人家的女兒,你平白無故冤人清白,婦德婦言都學到哪去了。”
“夫人,你不是前兒才教導媳婦要賢良,要多為杭家開枝散葉,送了兩個通房給夫君,怎麼?怎麼……”六少夫人袁氏正為著房裡那兩個狐媚子不忿呢,豈肯放過打擊婆婆的好機會,她話未說完,但意思大家都明瞭了。
“六弟妹,你誤會二嬸的意思了。二嬸只是為了杭家血脈純潔考慮,只要孩子是二叔的管保歡歡喜喜接了進府裡。二嬸一向賢良溫厚,豈是那等不懂事一哭二鬧三上吊逼著丈夫不納妾的無知婦人。二嬸,你說是不是?”風荷難得發現袁氏也有可愛的時候,遞了個這麼好的話頭過來。
二夫人氣得一佛昇天二佛出世,麵皮紫漲,卻不能說不,強忍著心中的一口惡氣,低頭哼了哼,“侄媳婦說得是。”
太妃也是個順著杆子往上爬的,當即收起戾氣,淡淡笑著:“這才是好孩子。老二,你能確保那孩子是你的?”
“兒子敢保證,映紅肚子裡的孩子一定是兒子的,母妃為我做主啊。”二老爺趕忙介面,這麼好的機會錯過就沒了。話說二老爺此次的確怪異,改了脾氣?
“好歹是件喜事,老二媳婦你看著擺幾桌子酒,一家人慶賀慶賀。以後快別這樣了,你是好心,倒叫下人們傳得不像話了。把廂房收拾出幾間來,別委屈著我的孫子了。既是好人家女兒,咱們也不能簡慢了,就先給個姨娘位份吧。”太妃換上笑顏,慈愛的說著。
一進門就封姨娘,這可是算得上的體面了。倘若再生個兒子,還不知要怎樣呢。太妃其實也是假公濟私,二夫人暗地裡指使自己人給風荷下絆子之事,明面上沒有證據,但不能阻止太妃也在暗中來一手啊。太妃覺得出了一口氣,心裡暢快不少。
二夫人是敢怒不敢言,有如吞下了一隻蒼蠅一般噁心難受,卻不得不表態,她要繼續鬧下去,怕是太妃連最後這點體面都不給她留了。幾不可見的點了頭,心裡卻道:賤人,不要以為進了王府就有你的好日子,我讓你怎麼死得都不知道。
第二日,莊郡王府內宅擺了幾桌酒,熱熱鬧鬧迎了新姨娘。二夫人的惱怒恨意有多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新姨娘孃家姓白,也是小商戶人家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