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在展工夫心目中卓守則不過是一個敵人,有一顆子彈就足夠了,華雲則是牽動了心的,而那與年打雷、筱月月就分不開了。
對於筱月月,一上來展工夫絕對沒有其他想法。一個被鎮壓了的大地主大資本家的小老婆,與大地主大資本家能有多少區別,執行任務時沒把她一起“執行”了就算是便宜她了。因此一聽說年打雷把她搶回做老婆,他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是一種嚴重喪失階級立場的行為。當他找到那幢民房,敲開那扇木板大門,把冰刀似的目光落到那個女人身上時,他的心裡卻倏然燃起一團魔火。這哪兒是他早就見慣不驚、粗俗得跟老母豬差不到哪兒去的世間女子,分明是隻有夢幻和神話中才會出現的仙女妖女!特別是那無意中袒露的高挺而又豐碩的乳峰,
使展工夫覺出了震撼。女人的乳房他並不陌生,可他看到和享受到的不過是兩個黑黑的、可憐巴巴的窩窩頭。那短短不過三秒鐘時間,驟然間掀起了展工夫心中的洪濤。他恨!恨卓立群竟然有這樣的豔福——單憑這一條,就該在那葫蘆似的又大又圓的腦袋上再添上幾個窟窿!他妒!妒年打雷竟敢假公濟私,把這樣一個仙女妖女霸作老婆——單憑這一條,就該讓他嘗一嘗革命鐵拳的味道!正是在那團魔火和洪濤的驅動下,展工夫才差一點沒把年打雷、筱月月送上不歸之路。年打雷、筱月月回鄉後,展工夫夢裡還時常出現兩座拔地觸天、半山腰裡飄著雲霧的乳峰。直到幾年後,展工夫與家中那位女人分了手,千挑百揀娶回一位胸前也挺著兩座誘人乳峰的女人,年打雷和筱月月才從記憶中淡出。然而天知道,一場“文革”把兩人又送到了展工夫面前。
作為鳥瞰一切的實權人物,展工夫幾乎是立刻就對年打雷、筱月月二十年間的情況瞭如指掌。他且驚且喜。驚的是筱月月那樣一個仙女妖女,竟會死心塌地跟著年打雷,即使回村也沒有怨悔離棄的表示;喜的是年打雷苦掙苦熬,只保住了一個與二十年前相當的職務,而自己則成了足以決定年打雷和比年打雷重要得多的人的命運的人物。他急於見到年打雷,想聽一聽這位當年的“英雄”的心情和感慨;他更急於見到筱月月,想看一看這位當年的仙女妖女變成了一副什麼模樣,還引得起引不起他的興趣。但他冷靜想了想,只得把心中的蠢動壓下了:以自己眼下的身份,召見肯定不是最好的選擇,最好的選擇是等年打雷、筱月月找上門來、求上門來。
展工夫成竹在胸:命運是風濤中的一隻小船,多一支槳桅就多一份平安;何況年打雷、筱月月的那隻小船,隨時都有被淹沒和吞噬的危險。
然而第一個月他沒有見著年打雷的面兒。第二個月第三個月年打雷沒有見他的面兒。第四個月眼看過去,年打雷也還是沒有一點要見面的意思。展工夫罵:這小子純粹是茅坑裡的石頭!我還就是不理你呢,看你能硬到什麼時候臭到什麼時候吧!
對年打雷可以不理,對筱月月不理就有點難了。那天展工夫讓秘書打了一個電話,隨之便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機關託兒所的小院裡。從小班到中班、大班,從辦公室到伙房、廁所,展工夫親了不少孩子的小手小臉,說了不少讚揚鼓勵的話,也還是沒有見到筱月月的面兒。“你們不是還有一位副所長嗎?”臨到離開時他問。
“她今天感冒了。怎麼,展主任認識俺們小筱?”老所長問。
“那倒不是。”展工夫心裡實在遺憾得很:作為縣裡的一把手,在親臨機關託兒所視察過一次之後,他是很難接著再來的。
焦點又回到年打雷身上。到第四個月結束時展工夫心裡忽然轉了一個彎兒:過去說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我一個團政委和縣革委會主任,跟一個獨立營營長和水產局長斗的哪門子氣呢!請他來聊聊天敘敘舊,才更能見出大小高低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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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龍兵 第二章(6)
展工夫要找年打雷聊天敘舊的訊息打動了筱月月。筱月月的理由一點都不深奧:他來了四個月你不理他倒也罷了,他請你去你要是不去可就等於扇他的耳光子了;再說就是因為他不是個好東西,你才更不能得罪他;就算他是個魔鬼,見一面說幾句話,就把你的魂兒抽走了?年打雷最不願意聽的是最後那句話,把魂兒抽走的那句話:“誰,展工夫?他算個什麼東西!呸!”但正是那句話幫他下了去見一面的決心。決心當然不是拿出去見魔鬼的架勢,而是坦坦蕩蕩去見,當做老戰友去見。丟開當年搗鬼和開槍的事兒不說,展工夫和他確乎是在一個貓耳洞裡躲過槍子,一片青紗帳裡流過血的。憑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