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料,忘憂又怎會想到當初的一絲善念會為自己帶來這許多磨難與傷痛。早知道,早知道就讓他自生自滅!忘憂不是沒有這般想過,可就算時光倒流回到那一刻,她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出手相救。
“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恕罪,讓我彌補——”
“我原諒你了,你走罷。”忘憂打斷他,她並不是生性豁達之人,可經歷種種之後她發現,生的美好不是用來糾結仇怨的。“我累了。”說完她閉上眼。
夜君守候在側,為她手指上藥,皮肉剝落,有的地方竟能見到森森白骨,他深吸一口氣,嚥下眼淚,恨不能替她承受所有痛苦。他從未流過淚,因為命運沒有給他軟弱的機會,掙扎著求活,努力讓自己變得冷酷強大。對待別人如是,對待自己更是。情愛讓人軟弱,那他便絕情棄愛,若說對霓裳的殘忍是因為無愛,那麼對於忘憂卻是恰恰相反,連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之所以那麼不遺餘力地去傷害,去毀滅,完全是害怕自己陷入她的笑靨裡無法自拔。
“我的心早已認出了你,可我的眼卻是盲的。”夜君垂下眼,默默泣淚。在死谷之時,當他意識恢復些許,便聞到少女的體香,她柔軟的手指替自己撫平傷痛,喂他喝下瓊漿蜜液。他好想睜開眼看看她的模樣,可怎麼努力都無法如願。緊接著,他聽到她鶯吟淺笑,在那樣險惡的境地,她居然能笑出聲來!她一定是仙女!他篤定地認為。她一雙小手在自己身上游移,她不嫌我醜麼?不嫌我可怕麼?因為修煉毒經而變得滿身青紫形如夜叉,可她卻沒有厭棄的意思,他頭一回對女子生出依戀。可睜眼時,卻只見到她一個背影。若不是她留下沾著血香的布條,他真以為一切只是夢境罷了。
夜君不曾懷疑過霓裳的忠心,就如忘憂從來不會質疑與霓裳的友誼。她其實早已知道忘憂便是夜君苦苦尋覓之人,可卻一直隱瞞甚至遮掩,致使他無法認出她,而她早已忘記了他……
忘憂醒來時,看到的是漫天星斗,雪山上的夜景,別有一番風致,倘若不是陣陣難以忍受的疼痛,當會更美。三天三夜未閤眼的夜君此時終於沉沉睡去,忘憂撐起身子,忍受著皮肉粘連的刺痛,慢慢朝水邊挪去。藉著月光,她看到自己水中模糊的倒影,雖是模糊但足以讓她絕望。
用鬼這一字來形容此刻的自己倒很是貼切,眼淚滴落水中,蕩起一圈圈漣漪。“忘憂……”他輕輕抱住她,“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
“我從前總以為容顏美醜皆皮相白骨,現在才知道,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女為悅己者容,一點不假,若是他們看到我此刻模樣,也不知心疼與害怕,哪個佔得多一點?”想起那些個讓她牽腸掛肚的人兒,忘憂心中陣陣發慌。
“自然是心疼的,恨不能替你疼,替你受罪!”夜君相扶她躺下,卻被忘憂拒絕。
順著忘憂目光看去,只見遠處幾點熒光越聚越多,朝這邊奔來。他大驚失色,凝神戒備。忘憂仰起頭,“夜君,你該走了。”
“嗷嗚——”玉郎見到忘憂歡快地吼了幾聲,可才見夜君便開始陣陣低呼,呲牙咧嘴。
“玉郎,乖,到這兒來。”忘憂躺到雪橇上,對玉郎招手。見忘憂渾身傷痛,玉郎趴在她身旁,碧眸中滿是淚光,伸出舌尖碰了碰它的臉。“我沒事,一點兒都不疼。”
不知怎的,夜君忽然羨慕起這頭畜生,至少可以博得她的溫柔以對。“它們不歡迎外人,你走罷。”忘憂說完看向玉郎,“咱們走!”
玉郎呼來幾匹雄壯的公狼,托住雪橇,將忘憂帶回雪狼洞府。夜君只得眼睜睜看著她離去,黯然神傷。
“他還是沒有離開麼?”忘憂摸了摸玉郎毛絨絨的耳朵,已過半月,他還是在碧水寒潭邊徘徊,不肯離去,在這極寒之地,一般人根本熬不過三天。
玉郎低低唔了一聲,算是作答,接著又讓狼崽擷來剛採的紅珠子讓忘憂塗抹。這雪域聖果對燒傷素有奇效,所以忘憂才會讓夜君不遠千里將自己送到此地。
對於夜君,忘憂素無好感,此人手段毒辣,陰狠扭曲,徹頭徹尾的大反派,更別說還對霓裳寡情薄倖。所以忘憂得知他身世之後,也無半分同情,只覺解氣。她不明白這樣一個人,究竟有何魅力值得霓裳痴戀多年?!不過如今看來,他的執著或許能稱得上一個優點吧。
站著冰晶的紅珠子,煞是好看,忘憂猶豫著要不要讓玉郎給他送一些,他的臉……啪嘰,忘憂將果子捏扁,暗罵自己心太軟。“是誰將你害成這幅模樣?見不得人!”拂過滿臉傷疤,她兀自出神,倘若沒有了這張臉,還會有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