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關於彭瑩玉
彭瑩玉,一說本名彭翼,人稱彭和尚,是袁州慈化寺的僧人。他表面上是釋教和尚,實際是白蓮教的重要傳播者和組織者之一。他曾與其弟子周子旺發動反元起義,結果失敗,周子旺被捕殺(此人拙作後面還有交代),他出走淮西,繼續傳教。元順帝至正十一年秋,即拙作開始的前一年,彭瑩玉與鄒普勝等響應劉福通起義,推徐壽輝為主,於蘄水建立天完政權。至於他的下場,一說是至正十二年七月,也即拙作開始前三個月,戰死於杭州,一說是九月間戰死於徽州,還有一說是於次年在江西瑞州戰死的。若按照前兩種說法,則拙作中的彭和尚,無疑是死鬼還魂了(笑)。為了情節的需要,拙作遂採用了第三種說法,請他別急著投胎,等到明年再死。
第六章 脫柙虎兕使人驚
冬去春來,萬物復甦,轉眼間,大江南北,自然萬物,又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自然雖然如此,可惜人事卻非。渦水自懷遠東側南注入淮,淮河滔滔,又東瀉入海。去冬氣候奇冷,淮水竟然一度冰凍了底朝天,加上今春又是暴雨連綿,水位暴漲,據說下游一帶,已有數處堤壩決口,無數村莊都變成了澤國。
“人禍而加天災,老百姓的日子越發難過嘍。”嘆氣的是一位葛衫老者,約摸五十上下的年紀,黑麵虯鬚,看上去煞是威猛。
一個白衣童子跟在他身後,為主人挑著一擔箱,這時候擦擦額頭熱汗,催促道:“老爺,且快走罷,等到了地頭好歇。”
老者回身一笑,伸手輕拍童子的頭:“累了?好罷,且沿著岸邊走罷。”
主僕二人一前一後,沿著渦水,迤邐向東行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川迴路轉,遠遠的,道邊露出一角茶亭來。“是這裡麼?”童子喘著氣問道,“再過去便是懷遠縣城——想來便該是這裡罷。”
老者手搭涼蓬,向正東方向望望,問道:“你未曾錯麼?尚需多久可以到得懷遠?”童子急忙答道:“總須大半個時辰。”“嗯。”老者點點頭,伸手摘下了童子肩上的擔,左臂上舉,橫握掌中,大步向那茶亭走去。
這擔少說也有五十來斤,童子挑著滿頭是汗,那老者卻似乎當它鴻毛一般。他個子本高,邁跨又大,這一放開腳步,童子竟要小跑才能跟上。
那是一家頗為雅緻的鄉村茶亭,高挑一面布招,寫著個大大的“茶”字,法功力雖弱,倒也端正耐看。茶亭裡面四五張方桌,不過稀稀落落坐了三個人。
見到這一老一少進來,茶博士趕忙迎上,剛要開口招呼,忽然西首站起個錦衣長鬚的文士來,拱手叫道:“連舵主,請這邊來坐——兄弟恭候多時了。”
老者笑道:“啊哈,孫先生來得甚早。”忙走過去,靠牆放下擔,拱手施一禮,輕撩葛衫,就在那文士對面坐了下來。童子侍立在側。
茶博士跟過來。文士道:“先來兩盞茗茶,一碟椒鹽花生,我們還待等人哩。”話音才落,忽聽門口一人哈哈笑道:“不必等了——茶博士,再來盞顧渚或是範殿帥,有甚麼精緻點心,只管將上來。”
二人注目望去,只見一個胖大道人,披一件半舊的皂衣,露出胸口上毿毿長毛,笑嘻嘻走過來,略一稽首,大馬金刀地在側面坐了。茶博士陪著笑道:“似小人這般鄉村茶店,哪裡去尋甚麼顧渚,甚麼範殿帥茶?小人只將最好的端上來,道爺將就些罷。”
那道人揮揮手,示意茶博士自去準備。“且待在下紹介,這位是淮幫連總舵主,”文士指一指葛衫老者,然後站起來深深一揖,“兄弟姓孫,草字朝宗,不知師兄是天師門下哪一位?”
“原來是‘長淮望斷’連總舵主、朝元觀孫師兄,失敬失敬,”道人再次稽首,答道,“貧道龍虎山尉遲鶴,這廂有理了。”
“想不到張天師派尉遲道兄親自下山,朝元觀的面子忒不小啊,”連總舵主連鳳鳴微笑還禮,“老朽還道千里迢迢,龍虎山趕不得人來哩。”
“此番勞動二位大駕,實在慚愧,”那文士正是朝元觀首徒孫朝宗,當下微微苦笑道,“只是對頭忒煞厲害,我四師弟又失陷在他們手中,不得已才……”
“這又算得甚麼,”尉遲鶴打斷他的話,“正一、全真,道統雖別,終究都是太上所傳。你朝元觀有事,難道我們龍虎山倒好坐視麼?只是師兄的信忒老遠遞來,本來此刻還未必到得了天師手中,恰巧貧道下山辦事,途中遇著了,這才幸能趕及。”
茶博士端上來茶水點心,孫朝宗端起茶盞來,向二人一敬:“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