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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捧著這兩樣東西,怔愣了片刻方才麻木地轉了身。走了一箭之地,終於又忍不住回眸掃了一眼,卻只見他背身僵立,這瞬間,痛惜與委屈,便如兩把握在蠻魯武人手中的刀子,稀里嘩啦毫無章法地在她心中絞殺了一通。她一路走一路回味著,漸漸分不清那一刻她痛惜的人是自己還是他,也分不清那委屈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他。

這麼痴痴地想著,出了山嶺,隨意購了套衣裳,佩了柄長劍,她重新踏上了棲霞山。眼前景物漸漸熟悉,往日的一切一切都逼來,近在眉睫。而她腦中竟不能分出一點空隙,去籌算那即將要處置的混亂局面,只反反覆覆地轉著一個念頭:“這孽緣,這孽緣……”

李歆慈沒有料到,當她再度踏入嘉儀堂時,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咀霜的屍首。

她撲在書房外的小隔間裡,面孔上鮮血凝結,腳壓在小隔間裡傾倒在地的書架上,精鋼鍛成的暗格在風中搖晃著,哐當響個不停。

這裡存放歷年積累的銀錢賬簿,向來只有李歆慈與咀霜兩人各掌一把鑰匙。李歆慈抹過她圓瞪的眼,這細緻冷靜的女孩兒,死去時卻似乎正處於狂亂之中。

李歆慈的悲憤與疑慮都蒸騰著,彷彿火燒一般。

她推了窗,喊殺聲隱隱傳來,屋宇上空,彷彿正凝著一團血滴化成的雲團。歸鴻成列,低鳴著穿過這不祥的雲色,彷彿輕煙數縷。

正是八月初,天時閣那邊的楓林已經紅透。這是棲霞山聞名的秋景,然而此時滿目勝景盡化作肅殺之氣。

“我既回來,總不能讓你平白死了。”李歆慈用袖拭淨咀霜面上半凝的血,徑直往天時閣而去。

一路所見,四處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她此次回來,不想讓人知道她還活著,因此並沒有與往日部屬們會面過,此時李歆慈心中惶惶不安,難過之極。

李歆慈回來時,委實沒想到情形已崩壞至此,然而她還能做些什麼,卻也是一片茫然。到天時閣牆下,裡面似乎還算安靜,一枚明豔的葉子悠悠飄下,她拂葉輕輕躍上牆頭,抬眼看那院中古楓,依舊如幼時記憶中一般挺拔頎秀,枝葉重重疊疊地伸展開去,幾乎將院落全然覆住。樹間尤有雀啼,便顯得格外清幽。這古樹仿若隔絕了時光的流動,讓這院落寂靜如初。

然而,當她再度由古楓枝間躍入穿廳天窗時,卻聽到了抽泣之聲。

“母親?”

她頓時從視窗一躍而入,奔向臥房的門,趙夫人的話,漸漸清晰。

“我悔不該當年沒有隨赤陽去了,如今要看到這一場……冤孽呀!”

“夫人,你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這是漱雪慌亂地叫著,有什麼東西應聲滾在地上。

李歆慈踢開門,迎面撞來一把圓凳,再一抬頭,見母親頸上挽著段白綾,被漱雪抱緊了,兩人尚在掙扎不休。

聽到李歆慈開門聲,兩人驚得一起抬頭。

“母親!您這是幹什麼?”她頓時明白方才趙夫人想幹什麼,不由驚得渾身打了個戰,撲過去抱住了她。

趙夫人手上忽然有了力氣,睜大了眼看她,怔忡片刻後“哇”地一聲哭起來,邊哭邊抱緊了李歆慈,叫道:“慈兒,慈兒!你還活著!菩薩保佑……”

趙夫人語無倫次,拉著李歆慈往地上跪去,李歆慈見母親方寸已亂,便抬眼看著漱雪,問道:“怎麼樣了?”

漱雪一面安撫趙夫人一面簡潔地道:“七爺去揚州,廣撒邀帖,說三爺五爺挾持著公子謀害了大小姐,不日要上山來清理門戶。激流吳嘯子和泰豐鏢局姚總鏢頭……他們這些近處的都聚在他麾下,昨日起在大宅外叫陣,如今已打到家裡來了。”

“……你可算回來了!你去救救嚴兒吧!快去呀!”趙夫人邊哭著邊將她往外面推。

“母親!”李歆慈此來路上心亂如麻,此時她依然沒有想好是否要露面。露面容易,脫身卻難了,她避開趙夫人急切的目光,一咬牙,點了她的穴道,將她放在漱雪懷中,道:“他們現在在哪裡?”

“方才七爺已經打到曦春堂了。”漱雪將趙夫人平放到床上,“四爺讓我帶了夫人暫且迴避——四爺與六爺一直猶豫著,並沒有明著站在哪一邊,不過我看三爺和公子在曦春堂那裡守不住,多半一時半會就要退到天時閣來了。”

“銳羽呢?”李歆慈又問,這一路上來,並沒有見到銳羽中人的屍首。

漱雪道:“公子雖然掌了破霞箭,可銳羽並沒有摻和進來,興許他們不肯聽公子指使。”

李歆慈一則有些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