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完全只是你們二人之間的事,是應該在後花園裡進行的。我相信,這種爭吵常常是以這種方式解決的,而你的錯誤在於堅持把它作為一種悲喜劇在舞臺上上演,要讓全世界作為它的觀眾,而我則是在這場卑鄙的競爭中獎給勝利者的戰利品。你父親厭恨你,你也厭恨他,英國公眾對這種事實並不感興趣,因為這樣的父子之情在英國家庭生活中非常普遍,而且也只應侷限在它們應該在的地方,即家庭,一離開家庭範圍,這種感情就會顯得很不合時宜,試圖說明它就是一種冒犯。家庭生活不應被當做在街上飄揚的旗幟,或在馬背上用力吹響的號角。你把〃家庭性〃拉出了其合適的範圍,就像你把自己拉出了合適的範圍一樣。
那些放棄自己所適合的領域的人只是改變了他們的環境,而不是他們的本性,他們沒有獲得適合於他們所進入的範圍的思想或激情,這也是超乎他們的能力之外的事。感情力量,就像我在《意向》的某處說的,與肌體力量一樣,其耐久力是有限的。雖然勃艮第的所有紫紅色大桶都滿滿地盛著酒,踩酒者站在西班牙葡萄園齊膝深的葡萄堆裡,小杯子也只能盛下它所能盛下的酒。世上最普遍的錯誤是認為:那些成為偉大悲劇的原因或條件的人也有適合於悲劇情緒的感情;沒有什麼錯誤能比希望從他們身上獲得這種感情更致命的了。帶著恥辱的犧牲者可能正看著上帝的臉,但對正在打柴捆或突然解開柴捆的人來說,整個場面只不過像對屠夫來說殺死一頭牛,對林中的燒炭者來講樹的感情,或對一個正用大鐮刀割草者來講一朵花的掉落一樣。偉大的感情是為了偉大的靈魂的,只有偉大的人才能看到偉大的事件。
從藝術的觀點看,在觀察的細緻方面,在所有的戲劇中,我還沒有發現能比莎士比亞對羅森格蘭茲和吉爾登斯吞的描寫更無可比擬或更富於暗示性的。他們是哈姆雷特大學時的朋友,也曾是他的同伴。他們常常回憶他們在一起時的快樂時光。當他們在劇中遇到哈姆雷特時,這位王子正承受著一種自己的性格所無法承受的重負,死人已披掛著鎧甲從墳墓裡走出來,給予他一個對他來說既是太偉大又是太卑鄙的使命。他是一個夢想者,卻被逼必須採取行動;他有詩人的氣質,卻被逼要應付世俗因果的糾紛,去應付他一無所知的實際人生,而不是他所瞭解的生活的理想本質。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所以他就裝成瘋子。布魯圖斯布魯圖斯(公元前85…公元前42),羅馬貴族政治家,刺殺凱撒的主謀。譯者曾以裝瘋為衣來遮蓋他的目的之劍意志的匕首,但對哈姆雷特來說,瘋只是用來掩蓋他的脆弱的面具。在奇想和開玩笑的過程中,他看到了拖延的機會,他不斷地與行動開著玩笑,就像藝術家與理論開玩笑一樣。他把自己弄成自己的合理行動的間諜,並且當他傾聽自己的言語時,他知道它們只不過是:空話、空話、空話。他不是要努力去做他自己的歷史上的英雄,而是想成為自己悲劇的旁觀者。他不相信一切,包括他自己,然而他的懷疑卻根本無法幫助他,因為他的懷疑不是出於懷疑主義,而是因為他的分裂的意志。羅森格蘭茲和吉爾登斯吞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他們鞠躬、假笑、微笑,一個人說什麼,另一個就隨聲附和。當最後,哈姆雷特利用劇中劇和劇中人的痴話〃抓住了〃國王的〃良心〃,把那個令人恐怖的惡人從王座上趕下來時,羅森格蘭茲和吉爾登斯吞只是傷心地看到哈姆雷特的行為破壞了宮廷禮儀。這就是他們在〃用適當的情緒熟慮人生的景觀〃時所能達到的地步。他們接近哈姆雷特的秘密,卻對這秘密一無所知,即使把秘密告訴他們也沒用。他們是小杯子,只能盛那麼多的水。劇終暗示說,由於陷入了一個為別人而設的機關,他們遇到了或可能會遇到一種暴力的、突然的死亡。但這種悲劇結局雖然因了哈姆雷特的幽默而觸發過某種喜劇的驚奇和正義,但實際上這種結局不是為他們而設的。他們永不會死亡。而為了〃公正地向那懵無所知的世人報告哈姆雷特死亡的原因〃,〃暫時使他遠離幸福,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裡,痛苦地呼吸〃的霍拉旭卻死了,雖然他面前沒有一個觀眾,也沒留下兄弟。但羅森格蘭茲和吉爾登斯吞卻和安基洛和答爾丟夫一樣是不死的,他們是現代生活所稱譽的那種古典的理想友誼的典型。寫出一種新的德·阿美西亞的人,必須要為他們找出一個地位,用託斯庫蘭的詩讚美他們。他們被固定為一種時代的典型,指責他們是缺乏鑑賞力的表現,他們只是來自他們自己的領地,僅此而已。至於靈魂的高貴,則是不會傳染的。高尚的思想和高尚的感情就是被它們自己彼此分離的。奧菲莉亞自己無法理解的,優雅的羅森格蘭茲和優雅的吉爾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