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考奉政大夫林公杉之墓”,“不孝男大春立”。他取了香,行禮如儀,一旁有林家人磕頭答禮。不一時林克鳴回來了,兩人又是互相磕頭,兼帶行了世兄弟的見面禮。
能夠在人家居喪的時候暖人心,等同於雪中送炭。林克鳴雖然今日才初見徐元佐,已經視他如同手足一般,他道:“敬璉可安排了宿處?若是尚未安排,便住在家中吧。”
“就怕……不便叨擾。”徐元佐倒不是故意客氣。人家有喪事,日夜往來的親眷、客人、做道場的僧侶道士尼姑……多有不便。
“自家人,有什麼叨擾的。”林克鳴道:“今日若非敬璉,愚兄已經是失了方寸。”
徐元佐想了想,道:“世兄,你如今得撐著府裡,又要跑來照顧恩師,恐怕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求你幫忙找個地方安頓了我那些隨從,我便在老師這邊看顧。”
林克鳴一驚:“這邊?這如何使得?”
徐元佐以為他說沒地方住的問題,便道:“再起一間茅廬便是了。”
徐元佐的確單純因為感情驅動決定留下照顧林大春,因為他知道居喪守墓期間不能接受奴僕服侍,只能接受兒子——以及類同於兒子的學生的照顧。考慮到林大春一個五十歲“老年人”,身體精神都在崩潰邊緣,再看看林克鳴獨木難支,這才起了分擔照顧的念頭。
林克鳴卻將徐元佐的意思理解為陪同林大春居喪。即便在林氏族中,恐怕也找不到如此用心的晚輩。其中意義之深,且看禮法規定:與更三年喪的妻子,即便是犯了七出之條,夫家也不能休棄。他不相信一個生員會不明白其中的禮教含義,偏偏徐元佐真的對這層深意缺乏瞭解。
看到林克鳴感動得幾乎要哭出來的模樣,徐元佐也是有些懵懂。
——好像不小心做了什麼了不得的義舉?
若說義舉也的確不簡單。雖然徐元佐只是轉手照顧林大春,但是在寒冬臘月住茅廬實在不是件輕鬆的事。幸好他沒有自虐傾向,茅廬肯定不能透風,晚上的被褥也不能薄。饒是如此,仗著自己常年鍛鍊,方才勉強撐住了初期的折磨。
林大春卻是已經苦到了極限,加固了茅廬之後,被褥也偷偷換了厚實的,生活環境從谷底慢慢往上攀爬,身體狀況漸漸有所恢復。白天徐元佐也不敢讓他放縱地沉溺在痛苦之中,有事沒事與他說說閒話,請教些學問,轉移他的注意力。再從糖鹽水到糖粥,給林大春補充能量。如此數日下來,林大春的臉上的黑氣都漸漸淡了下去。
林克鳴最敏感於父親的身體狀況,發現父親在徐敬璉的照顧下一****好轉,心中半是愧疚,半是感激,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報答這位世兄才好。
在這種環境之下,徐元佐度過了自己第一個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的除夕夜。因為行李都在別處,他也沒有像往年那樣進行全年回顧和新年展望,更沒法將隆慶五年的大事寫在小本子上。照顧林大春入睡之後,他回到自己的茅廬裡,只想起了另一個時空的父母,很快便沉沉睡去。
睡夢之中,徐元佐好像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坐在熟悉的座椅上。他想起身去找父母,可是跑到門前卻驚恐地發現自己打不開門,又是踢又是捶,哭喊著要爹孃。秘書滿臉驚詫地推門進來,徐元佐卻更是嚇得喊道:“妖精!”
徐元佐猛然坐起,外面林濤如怒,天還沒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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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三七八 圖書館
當年宰我與孔子就居喪三年是否有必要進行過一番討論。宰我的觀點更為後世人所認同:三年住在茅廬裡什麼都不做,地也不種,書也不讀,禮樂豈不都要崩壞?所以一年就夠了。
孔子回他:你忍心的話就守一年,少廢話!
徐元佐這回陪林老師守喪,方才知道宰我肯定是個父母俱在的幸福小夥子。只看看真正父子情深的林大春,禮法規定三年簡直就是為了保護他。若非如此,恐怕他十年二十年都能守下去。
在度過了三九寒冬最艱難的一段日子之後,天氣開始轉暖。四九之後,河邊柳樹抽出新芽,天地間已經滿是生氣。徐元佐帶來的隨從在附近農莊租了屋舍,每日的飲食也都漸漸恢復了正常。雖然還是不能見酒肉,但是林大春已經接受了素油炒出來的蔬菜。主食也恢復為大米,而不是雜著碎石和稻殼的糙米。
徐元佐在這段時間裡,系統地聽林大春講了《孝經》和《漢書》,苦頭是吃夠了,學問倒真的長進多了。林大春幼年神童